惠妃道:“那日高家姑娘行及笄之禮,備的也是黃金的頭面。今日姨母也贈你一套,免叫我月兒落了人後。”
鐘念月伸出手指,撥弄兩下匣子,懶洋洋道:“我才不與她一般品味。”
惠妃:“……”
蘭姑姑:“……”
鐘念月叫香桃接住匣子,又道:“不過我知曉姨母是疼我,這便收下了。”
惠妃臉上的笑意都快維持不住了:“啊……嗯,月兒懂姨母的心就好。去,去吧。”
鐘念月看向蘭姑姑。
蘭姑姑突然間福至心靈,猜到了什麼,連聲道:“娘娘,讓秋禾送姑娘出去吧。”
惠妃被她弄得莫名其妙,隻覺得今日到處都是怪怪的,讓人覺得不順、心煩。
但惠妃還是點了頭,免得在鐘念月面前與宮人多費口舌,掉臉面。
惠妃宮中的大宮女秋禾站出來,送着鐘念月往外走。
鐘念月走到門邊上了,突地回了個頭,又沖惠妃笑了笑,道:“我知曉姨母為我着想,那我便聽姨母的吧。”
惠妃一頭霧水,心道,你要聽我的什麼話?
能不玩蛐蛐兒,還一心惦記着你表哥嗎?
鐘念月走遠了些,聲音輕輕地落在了惠妃耳中:“待我回了府中,就叫父親送我去讀書。保管不叫鬥蛐蛐兒誤了正事。”
惠妃頓時好一個氣血上湧。
不。
我沒有。
我沒有叫你去讀書!
當朝女子也可讀書,六歲就可入私塾。尤其貴族子女,若是家裡有意的,早早就能送入國子監讀書了。
男子要考學,而女子學到十四五歲,便也不再學了,這時候才開始分男女大防,于是返家準備親事。
那國子監裡多少的王公貴族……就怕鐘念月一入學,看得花了眼,哪裡還記得什麼表哥?
光是想到這裡,惠妃就覺得眼前一黑,直想昏倒算了。
錢嬷嬷也不曉得惠妃的真面目,聽了鐘念月的話還老懷大慰呢。
隻有那窮人家才覺着女孩兒書讀越少才越好。
這世家貴族,哪有這樣認為的?不說入國子監罷,家中講究的,還會特地請些名儒來教導女兒。這有了滿腹的學識,見識廣遠,那些高門方才争着求娶呢。
等鐘念月又讓秋禾背着她出宮去,錢嬷嬷也不覺得自家姑娘驕縱了,反而激動得要抹淚呢。
“姑娘長大了,姑娘長大了……”她反反複複這樣說。
香桃不懂得這和長不長大有什麼幹系,反正姑娘開心,那她也開心了。
隻有秋禾滿頭大汗,一顆心沉了又沉。
回去的路上,倒是沒再碰見龍辇了。
卻是撞上了太子。
祁瀚一步上前,等看清秋禾把鐘念月背在背上:“……”
祁瀚:“表妹。”
鐘念月:“嗯?”
每回鐘念月從他母妃那裡離開,都會纏他纏得更緊。
祁瀚等了一會兒,卻沒等到鐘念月再開口。
倒是秋禾兩股戰戰,像是快站不住了,望着祁瀚的目光充滿了痛苦。
祁瀚:“……”
祁瀚:“母妃今日與你說了什麼?”
鐘念月張嘴便是:“說錦山……”
秋禾吓死了,連忙道:“沒說什麼呢,惠妃娘娘隻是問了幾句姑娘身體如何了,又說了,說了改日要請錦山侯陪着姑娘玩兒呢。”
祁瀚面色有點難看。
什麼錦山侯?
怎麼還要叫這人陪着鐘念月玩?
鐘念月懶懶打了個呵欠,道:“嗯,表哥,我先回府了。”
秋禾恨不得背着人健步如飛,當即就坡下驢,連聲告退。
祁瀚:“……”
祁瀚目送着他們走遠,心中滋味兒不是個滋味兒,反正就複雜得很。
鐘念月這回出來,沒有纏着他。她沒有和他多說一句話。還有什麼錦山侯……他母妃怎麼了?
祁瀚張了張嘴。
小太監見他神情不大好,不由怯怯出聲道:“殿下心情不大好,是不是奴婢方才在上書房說錯什麼話了?”
祁瀚當然不會接這句話,隻垂眸道:“方才……忘記同表妹說,給她剝了許多松子了。”
小太監聽得傻住了。
殿下竟然還記得這事?難道真将鐘姑娘挂在心上,要開始哄着她了?
鐘念月歸家時,鐘家的大公子正巧回來了。
她頓住了腳步,在花廳裡坐下,一邊捧着茶盞喝,一邊道:“将我哥哥請過來……”
下人們以為自己聽錯了。
鐘念月很少問起自己的兄長,對兄長畏懼多于親近。這都是因為大公子太像老爺的緣故。
姑娘與老爺也不親近。
今個兒怎麼、怎麼……
不等鐘念月再開口,香桃就扭頭道:“還愣着作什麼?姑娘不是說了麼,去請大公子來呀?”
小厮愣愣點頭,忙轉身去了。
鐘随安聽見底下人傳話時,也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要見我?”
“應當是的吧,公子,這……”小厮為難地望着他。
書童聽完,倒是為公子心生了不悅。
公子這樣累,做妹妹的怎麼好叫哥哥去見她呢?
鐘随安的确是累了,眉間還嵌着一絲疲色。
他問:“今日姑娘去何處了?”
底下人答:“去宮裡了,好像是惠妃娘娘請過去的。”
鐘随安目光一閃。
是為着太子的事?她難不成是被太子氣哭了?
到底還是親生的妹妹。
鐘随安年幼時,還曾有過一點兄長愛護之心的。
鐘随安:“走罷。”
等到了花廳裡,他一眼便瞧見了座上的鐘念月。
她今日打扮得也毛絨絨的,梳着垂下來的發髻,還顯得乖巧可愛了幾分。
鐘随安垂下眼眸,心道,若是她一會兒哭了,他還真不知曉該要怎麼辦……
“哥。”鐘念月脆生生喚道。
鐘随安怔了片刻,走上前去,便被鐘念月塞了個東西在掌心。
那東西柔軟,巴掌大,下面墜着穗子。
鐘念月睫毛輕顫,像是有幾分怯怯,但動作又大膽,她道:“這是我親手做的,送給哥哥了。”
鐘随安低頭一瞧。
那掌心托着的,卻原來是個荷包。荷包上的走線并不高明,甚至有些歪扭,隻隐約瞧得出是繡了個什麼鳥。用色倒是漂亮的,五顔六色湊在一堆,很是喜慶吉祥。
鐘随安心中微微一顫動,刹那間說不清心底是個什麼滋味兒。
他這個一心隻追着太子,素來怕他,與他平日說不上幾句話的妹妹,原來也會親手做了荷包送給他……
他哪裡知道這是太子府上遣返回來的。
鐘随安立在那裡,良久,最終擡起手來,輕輕按在了鐘念月的腦袋頂,低聲道:“嗯。……多謝。”
鐘念月滿臉微笑。
讓你在書裡罵原身軟弱該吃苦。
狗比哥哥,隻配二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