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青林峰,夜色掩護,若洛喬昔不主動現身,很難被發現。
簪子真能截斷靈鎖術法這件事,令洛喬昔大受震驚,且那紅衣少女三番兩次提醒她菩提燈出事,也很奇怪。
這讓洛喬昔想起,曾經無聊時看過的一本靈物道,書中記載世間靈,包括死靈,器靈,精靈等。
但人死後若執念太深,怨氣加重,也是會殘留世間,可在她身上,洛喬昔感覺不到妖邪之氣,沉吟片刻,她反手将紫玉簪插回發間,還是先趕路吧。
一出青林峰,遇上幾名霜枯峰弟子,他們正往古道峰的方向走。
“雷獸那麼危險嗎?為什麼要我們去别峰暫住?”“你是新來的吧?霜枯峰每三年弟子要撤離幾天,以免驚擾峰主渡劫,這次因雷獸才搬得這般匆忙。”
幾人聊着天匆促路過石碑前,等人走遠,洛喬昔才出來,看了眼沉悶的天穹,咬了咬牙往峰上前行。
越往峰頂,天穹積聚的墨雲越沉,隐夾紫亮電光與雷鳴,驚得路邊的竹子劇烈搖動,此等異象的确跟那渡劫相似。這一來洛喬昔倒不擔心,因為雷劫隻會劈範圍内修為最高者。
可能是冥冥之中有所牽引,洛喬昔找到墨傾池時,他倒在路邊昏迷不醒。
她剛跑近,前方暗處窸窣異響。
一隻皮毛帶着藍色電流的小獸從暗處走出,眼露赤光,蠢蠢欲動。
“滋滋~”
過了片刻,小雷獸嗚咽一聲,朝竹林外跑去,洛喬昔收回剩下的爆破符,整個人虛脫跌在地上。
幸虧那隻雷獸未成年,否則今日非得掉層皮不可。
墨傾池整個人好似陷入夢魇中,額間虛汗淋漓,俊容潮紅,洛喬昔伸手一探,被那滾燙的溫度吓得縮回手。
“他怎麼了?”
洛喬昔看向隐于竹林暗處的少女。
不知是不是受墨傾池體溫影響,方才的灼痛感又明顯。
“菩提燈在燃燒他命元。”紅衣少女沉思片刻,又道:“入識海才有機會将他喚醒。”
聞言洛喬昔卻連退幾步,眼眸睜大看着少女,目光不肯放過少女臉上的細微變化。半響,她嘴唇翕動,“還有别的辦法嗎?”
他識海中那人,上次她動手,這回見着,對方鐵定不會放過她的。
兩種死法,她要怎麼選?
鬼少女不知道她想法,肅然搖頭,并催促道:“你到底救不救?”
“救...”洛喬昔看了眼氣息越來越弱的墨傾池,雙唇嚅動半天,垂死掙紮道:“...元神離體,除非有元嬰修者,或者以靈器作媒介。”
話甫落,鬼少女如幽影般閃到她背後,豆蔻十指扣住她肩膀,伏在耳邊森冷道:“要麼等死,要麼進去。”
說完,幾乎沒給她準備機會,鬼少女咬破食指,暗紅色血珠浮空化線,宛如蛛絲将她與墨傾池纏在一起,霎時洛喬昔感受如蒸籠熱浪裹挾。而強行打開識海,墨傾池臉色頓時難看,她同受元神被這股異樣靈力拽扯感。
*
進到識海,洛喬昔就被暴亂靈息撞擊,跌入熟悉的冰面。
四周熊熊火焰,稍微不注意,她可能被火勢吞沒。
倏然,洛喬昔看到前方被數根金鍊橫穿交錯,緊緊纏繞的黑袍少年。察覺到外來者的靈力,冰面微微顫動,等她反應過來時,面前多了盞金燦燦的蓮花燈。
菩提聖光,溫和照拂,如嚴寒中浸入溫泉般,大大緩解了洛喬昔魂魄灼痛感。
明亮燈身在她身側蹭了蹭,洛喬昔察覺到它的熱情,猶豫着将手搭在燈身,像是給小動物撸毛般,輕輕地撫摸。
撸小動物她試過,撸冷器她還是第一次。
本該是件死物,卻從它身上感受到情緒,像小貓面對熟悉的主人,會露出柔軟的肚皮,洛喬昔有些好笑自己的想法。
一人一物相處好不融洽,誰也沒發現四周冰霧濃郁。下一刻,原本活潑亂跳的聖燈咻得一下,被踹飛遠方,消失在冰霧中。事情發生太快,洛喬昔驚詫之餘,餘光忽然瞥見,某位黑衣少年邁着長腿朝她而來。
他何時解開的?!
本命口吐輕霧,被灼傷的地方也正在愈合,火光下身上似有磷光閃動。
他目光森然盯着她,一字一句道:“這回你逃不掉。”
這氣勢看起來比之前愈發淩然。
洛喬昔用盡全身力氣,才使自己沒轉頭就跑。現在對方沒了桎梏,無疑對她不便,此回進來,問題可不在他身上。
眼看對方臉上竟微微浮現出詭異笑容,洛喬昔故作鎮定道:“我、我不逃。”
“騙子。”本命唇角笑意消失,眸色如波濤暗湧的海面。
憑借着腿長優勢,對方一下子跨到她面前,洛喬昔吓得雙手護住頭,内心咆哮着:要打别打臉!
然而,等了良久,也沒感到破風而下的拳頭。
“你為什麼怕我?”耳邊響起對方極輕的嗓音。
洛喬昔緩緩擡起頭,眼前酷似墨傾池的神情茫然,又似帶有幾分懊惱。
滞了片刻,本命黑眸沉了沉,修長的身形竟在她身邊蹲下,又牽着她的手放在了他頭頂。
“你幹什麼?”洛喬昔幾乎控制不住想要甩開他的手。
“我也要摸。”
他甚至一臉認真,将腦袋往前湊了湊。
洛喬昔身子僵硬,這人是不是有病!
比起墨傾池本尊淡然疏離,本命直情徑行,就跟他掌心溫度一樣,熾熱直接。
洛喬昔深吸口氣,她能感覺得出他沒想傷害自己,于是乎,她稍微緩了下心髒傳來的聲音,立刻想解釋道:“那個...”
“你不願意?”
此時,本命眼底逐漸浮現急躁,手勁微微收緊。
洛喬昔感到腕骨被緊攥的微疼,不及開口,就聽到他嗓音微沉道:“你又想跑?”
本命敏銳的天賦完全不受影響,雖然第一時間察覺,立刻撤了力道,但沒有松手。他唇角微微下壓,目光透着執拗,“你讨厭我?”
洛喬昔心咯噔一下。
這本命似乎不能以常理說通。
她猶豫了下,道:“...我隻是怕你會像踢走菩提燈那樣對我。”
這句話,仿佛一根悶棍擊打在本命腦袋,讓他露出少許困惑。
本命擰起眉,随後似不太确定,再問一遍,“因為我踢它,所以你怕我?”
“對,你上次也是很兇。”說着洛喬昔有些委屈垂下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