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外。

顧塵手捧着他的鐵碗，拿着筷子，蹲在樹蔭下，看着不遠處那一片金燦燦的谷子，低頭吃炒粉。

因為太好吃了，他大口大口吃着，險些還被嗆到，他都感覺這一碗不夠吃。

林娟透過窗戶，看了顧塵好幾眼，她垂眸又看着懷中抽噎的女兒，小嫣嫣一雙眼睛哭得紅腫還挂着淚珠，可憐兮兮。

她哄着女兒，低頭柔聲道：“你不要爸爸在廚房吃飯嗎？爸爸都出去了。”

顧塵脾氣算不上好，對這兩個孩子一直都沒什麼耐心，還經常把他們逗哭，加上最近渾身酒氣，林娟剛剛都怕他突然發火，吓到孩子。

但顧塵什麼話都沒說，起身盛了一碗炒飯，就走出去了。

瞧着有點無辜。

他到底是孩子的爸爸，林娟不想孩子對他太怨恨讨厭，這對誰都不好。

小嫣嫣在媽媽懷裡，看了看哥哥，又低着頭，撅着嘴揪着自己的小手指，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錯事。

爸爸本來就是壞蛋，很兇，還會吼人，她一點都不要喜歡他！

但爸爸剛剛沒有兇她，好像是被她欺負了嗎？

顧子嘉也疑惑看向外面，他沒有說話，埋頭繼續乖巧吃粉條，還說道：“媽媽炒的粉條真好吃，我還要再吃一碗。”

他才不要管這個爸爸。

“好吃！”小嫣嫣立刻附和，非常機靈接話，“嫣嫣也要吃。”

林娟笑：“一會還要吃飯呢，吃多了小肚子會疼。”

鍋裡最後的那碗粉條，被顧塵盛走了，小嫣嫣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昂頭看林娟，她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皺着小眉頭道：“疼——”

吃多了小肚子就會疼。

爸爸這個大壞蛋不聽話，哼！

林娟笑着哄她喝點水。

*

兩個小團子很聽話，顧塵吃完第二碗炒粉走回來時，他們正幫林娟把凳子收起來，小嫣嫣還要幫媽媽将菜端回來。

這間瓦房隔開出一半存放稻谷，剩下的一半才當廚房，餘留空間很有限，吃完飯就要把桌子和凳子收起來，不然非常擁擠轉不開身。

那盆菜是林娟剛剛去地裡拔回來的，有三大棵，小嫣嫣端起來的時候，小身子都開始搖搖晃晃。

太重了，她極力穩住身子，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晃晃蕩蕩往前。

顧塵見此，擰眉伸手扶了她一下，防止她摔倒，他順手把小嫣嫣手上裝着菜的竹筐拿走，放在一旁用木闆釘做的置物架上。

“壞蛋！”小嫣嫣看着她幫媽媽端的菜被搶走，情急之下，跑上去擡起小肉手，就打顧塵兩下，還氣呼呼大叫了一聲。

不可以搶她媽媽的東西！

顧塵看着小團子，她仿佛一下化身小狗，龇牙咧嘴還要去咬他，這是她認為能發揮的最大殺傷力。

由于威力不夠，隻能算是殺萌力。

顧塵一個反手，單手就把她半拎起來，他眉眼都笑彎了：“幹嘛呢？”

他幫她端菜，怎麼這麼生氣？

“不準欺負我妹妹！”顧子嘉也沖過來，小拳頭緊捏。

顧塵直接把顧子嘉也拎起來，他的雙手雙腳還在不斷撲騰，企圖用微小的力氣去打倒顧塵，張牙舞爪着。

這個時候，小嫣嫣才反應過來，她和哥哥都被大壞蛋欺負了，她害怕得哇哇大哭，扯着嗓子，豆大的眼淚不斷湧出，“嗷嗚嗚嗚，媽媽嗚嗚——”

林娟本來在清洗鐵鍋，這一幕發生得太突然，她回頭一看，兩個孩子就已經被顧塵牽制着，他還在笑。

女兒哭的時候，顧塵其實已經收斂笑意，但還是被林娟看到了。

她表情一沉，柳眉緊蹙。

林娟對孩子疼愛，從不曾打罵，說話都是溫聲細語，但顧塵總是很粗魯對待他們，這是她很不滿意的地方。

顧塵心虛地趕緊松開兩個孩子。

剛松開，顧子嘉跟不要命一樣，牙根緊咬，沖上去揮着小拳頭捶打顧塵，由于他矮了，隻能打到大腿。

小嫣嫣見到哥哥這麼不要命，她哭着，也沖上去，不斷用肉乎乎的手打顧塵的小腿。

越打，她越覺得委屈，哭得更大聲了。

“啊嗚——”小嫣嫣抓着顧塵的手，埋頭張大嘴，哭聲立刻停止。

“嘶——”顧塵疼得一激靈。

小嫣嫣那是使了吃奶的勁兒，咬他的時候整個小身子都在抖，白嫩的臉蛋青紫。

林娟吓壞了，連忙讓女兒松嘴。

她都怕顧塵生氣打兩個孩子，一邊抱着一個，趕緊走出去，嘴上還着急道：“怎麼咬爸爸呀？不可以咬人啊。”

小嫣嫣剛松開嘴，又開始委屈大哭：“嗷嗚嗚嗚——大壞蛋——”

顧塵看着手上的那一排深深的牙印，晶瑩的口水裡還冒着血絲，他嘴角都抽了抽，女兒怕是屬狗吧？分明怕他，但不好惹。

他又想起顧子嫣最後的性子，可能是在家裡長期被吼和打罵，慢慢變得膽小怯懦，初中時還遭遇了校園霸淩，早早就辍學了。

相比唯唯諾諾，最後還用跳樓自殺逃避的顧子嫣，顧塵覺得這樣的性格挺好。

有棱有角，不服就幹！

想着，顧塵輕笑出聲，沒有絲毫生氣，隻是把手往身上随意擦了擦。

林娟正房内蹲下來哄着小嫣嫣，顧子嘉則擋在媽媽和妹妹前面，盯着房門，要是壞蛋爸爸一進來，他就要沖上去，保護媽媽和妹妹。

等啊等。

林娟都把女兒哄好了，才記起來顧塵。

兩個孩子的确有些過分了，再怎麼着，他都是孩子的父親。

她還沒想好怎麼和他解釋，窗外就響起村民着急忙慌的聲音：“下雨了，下雨了——”

此時是收割稻谷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在外面曬谷子。

一聽說下雨了，林娟神色驟變，趕緊往外跑。

淋了雨的稻谷會發芽，到時候半年的辛苦就全都毀了，那可是一家人起碼大半年的糧食。

方才還晴空萬裡，陽光炙熱，林娟想着曬幾天，就能收起來了。

眼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烏雲密布，刮起了風，還有點細雨。

林娟拿着袋子和簸箕，沖到晾曬谷子處，蹲下來就用手把谷子往袋子裡拼命裝，袋口裝滿了，就站起來颠一颠，然後蹲下來将谷子用手撥在簸箕裡，再站起來裝進袋子。

很快，谷子已經裝了半袋。

半袋就已經五十斤，林娟還不一定能扛得動，要是裝不滿，就很浪費時間。

林娟正着急張望，顧塵先一步沖了過來，拿着簸箕就蹲下來盛谷子，他的動作沒她熟練，力氣卻比她大很多。

林娟趕緊抓着袋子邊沿，方便顧塵将谷子收集倒進來。

一下兩下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