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他大概就是心太軟。

然而裴昭還是憑着無可置疑的實力讓張楚懷心裡的聰明排行榜換了代。

完完全全的大獲全勝。

張楚懷負債累累，不得不提出肉償。

裴昭最終赢得了張楚懷未來二十年的使用權。

張楚懷安慰自己道：“沒關系，還好輸的是你，不是那個小孩，在座這些人裡我最信任你的人品了。”

一直默默玩牌偷摸赢走好多錢的蘇葉不滿道：“我的人品是哪裡不值得你信任了啊喂！”

張楚懷：“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每天半夜都在偷偷練劍成功讓我成為修為最低的！”

蘇葉：“……”

你自己懶還怪我。

裴昭瞥他一眼。

這小胖包子臉真的很不知道世事陰險。

裴昭眸子微眯，唇角微勾，“你，去你師父房間裡偷二十萬靈石給我。”

張楚懷瞪大眼睛。

“不，不是你，你……”

在場所有人都笑了出來。

畢竟他今天真的得罪了不少人。

張楚懷凄凄慘慘道：“不要啊——”

*

夜裡，山甯回到玄正為自己準備的房間。

屋裡燭火亮着，裴昭的身影極有存在感，讓她無法忽略。

山甯一愣，裴昭自然道：“你回來這麼早？”

山甯看着他，身上衣服是新換的，頭發是新梳的，似乎還熏了香，“你在我房間裡幹什麼？”

山甯說這句話時很平靜，仿佛根本不覺得裴昭夜裡出現在她的房中是一件奇怪的事。

裴昭也很自然，舉起手晃晃手中的琉璃瓶，“給你房間熏香。”

自然得仿佛做過無數遍。

淩霄峰是真的很窮。

而且似乎人緣也不怎麼樣。

畢竟是一個這麼特立獨行還不怎麼管事的長老。

玄正準備客房的時候是特地讓山甯自己選的。

有一間是他的友人來時常住的，裡面物品一應俱全，看起來還很整潔，偏偏有一房間揮之不散的酒味。

走近那個客房的刹那，山甯幾乎都能看到玄正與那位友人平日的交往詳情。

山甯自然選擇了其他房間。

而玄正好像是真的沒其他朋友，除卻那位酒肉朋友的房間，其他房間雖然内裡東西并不少，布局也相同，隻是偏偏都透着股年久失修的腐朽味道。

似乎平日裡都沒進過人。

山甯此刻再去聞，确實隻能聞到房間内飄散着的淡淡馨香味道。

裴昭手中的那個小琉璃瓶其實長相有些奇異，透過半透明的琉璃能看到裡面晃晃悠悠的水面，經過上面的噴頭便變為噴霧，讓香氣擴大到每一處。

而更讓山甯感到奇異的其實是她與裴昭如今的關系，不知何時開始，裴昭于她已經是可以進入生活的關系了。

那晚的事情沒有對裴昭産生什麼影響。

那對于自己呢？

好像是能夠更加自然而又随意的與裴昭相處。

既然沒有感覺到不舒服，那他再進一步也可以。

裴昭又問道：“被子要換一下嗎？”

他指指床榻，看起來對于這裡的被子有些嫌棄。

山甯有些好笑，“你有嗎？”

裴昭自信一笑，帶着難掩的得意，“我真的有。”

山甯看着他的笑容，唇角止不住地微微翹起。

為什麼呢？

是因為覺得他很可愛嗎？

那又為什麼會覺得可愛呢？

裴昭動作很利落，明明看起來是小少爺的性格長相，平日裡對外人其實是有些冷淡的性格，偏偏幹這種事情利落得離譜。

面對着山甯也總是笑眯眯的，漂亮而又乖順。

他拿出的床單被子都是素色，山甯隻一眼便覺得很符合自己的審美。

裴昭背對着山甯，一邊動作，一邊口中念念叨叨，“這個淩霄峰是真的好破，我連個廚房都找不到，倒是讓我找到了很多酒。”

山甯聽着他那種如果能找到廚房一定要大展廚藝的遺憾語氣，好笑道：“你很喜歡做飯？”

裴昭認真搖搖頭，因為隻是背影，山甯并不能看到他的神色，“因為姐姐喜歡吃我做的飯呀。”

簡直溫順極了。

裴昭又想說些什麼，卻被門打開發出的動靜打斷。

折微闖入，怔愣住，看着房内的這兩人。

她是不是……打擾他們了？

山甯面色如常，問道：“有事情嗎？”

“沒有……玄正帶着林驚竹去什麼追思會聽天道的聖诏了，我根本不想聽……”折微走進來，一屁股坐在山甯身邊，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咱們什麼時候去找潮音啊。”

什麼神明大戰，她不聽不聽不聽，她的朋友們肯定都好好的。

雖然今天在玄陽宗也很開心但朋友們都被困等着她拯救呢她才不要這樣胡亂開心下去……欸不對……

折微詫異地将手中的茶舉遠，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你屋子裡的茶怎麼比我那屋的好？”

折微難以置信，勢必要找出其中蘊藏的玄機。

山甯默默看向正在認真鋪床的某“玄機”裴昭。

她總感覺折微變小後變得特别不聰明好像真是個小孩子一樣。

不過人變小後腦子也變小了，不聰明一點可能也很正常？

折微冥思苦想，折微皺眉苦思。

山甯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我也想找潮音，隻是現在沒有線索。”

之前的福袋隻能在近距離内有感應，或許遠距離能感應到降祉，畢竟附帶來源于他的神力。隻是山甯試過了，沒有任何線索。

山甯知道折微先找潮音的原因，降祉與梅厄常在一起，兩個總比一個安全，而歲星又常年不見行蹤，出事的概率更小。

山甯看向裴昭，“你的記憶既然沒有問題，那你有沒有潮音的線索？”

裴昭轉身，無奈地道：“我感受不到你們神明間的神息，之前我還一直以為折微死了呢。”

折微：“你才死了。”

裴昭：“不巧，還活着，且活好。”

折微想起他如今一副很有錢的樣子，每天還穿得人模人樣不知道比她貴了多少個維度。

可惡他的錢到底哪來的？

記得大家原來都一樣的窮啊，裴昭身上頂多比她多點買菜錢……

山甯默然。

折微是真的很擔心幾位朋友，她愁眉苦臉，“能不能問問天道啊？”

山甯神色莫名，“他也不一定知道。”

折微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到聰明人裴昭身上。

卻發現他站在床榻那邊，燭火搖曳動蕩映襯着他的臉色晦暗不明，卻讓折微平白感到陰沉。

折微一個抖擻。

看來今晚談不出什麼，天道還在那裡給玄陽宗幾位下聖诏呢，估計也沒空搭理她們。

折微跳起來，“算了，我走了，你們兩個好好玩吧，慢慢想肯定能想出找到潮音的辦法的。”

山甯聽着她的話，沒什麼反應，其他幾位友人的安慰确實一直是一塊壓在她心頭的石頭。

她輕輕歎口氣。

始終沒注意到裴昭的神色。

等到終于想起他，看向他時，隻能看到他臉上有些狡黠的笑容。

山甯問道：“你笑什麼？”

裴昭回道：“沒什麼，隻是能和姐姐在一起就很開心啊。”

山甯望着他，“哦。那我出去轉轉。”

裴昭有些錯愕地站在原地，一時間連反應都來不及。

……

玄陽宗的靈氣是真的很充沛，山甯隻是這樣随意轉轉，都能感到靈台清明，身上仿佛都輕松了些許。

前面練劍的人影看起來有些熟悉，山甯還沒想好是要躲開還是繞過，那道人影便先注意到了山甯。

蘇葉停下練劍的動作，有些高興地朝山甯招了招手，“山甯姐姐，沒想到都這麼晚了還能遇見你。”

沒躲過。

山甯想一個人待會的想法終于沒實現，她在心底歎了口氣，走上前和蘇葉打了聲招呼。

蘇葉是真的很努力，這麼晚了還在練劍。

蘇葉一直都很喜歡山甯，臉上挂着大大的微笑，抑制不住的開心，“真的沒想到在清風門的事情就這樣揭過去了，大家都好好的。”

山甯點了點頭，随口道：“你的劍法是跟誰學的？”

蘇葉顯然沒想到山甯會問這個，她有些猶豫地答道：“就是在玄陽宗學的啊，這是玄陽宗的劍法。”

山甯道：“和我一個故人很像。”

山甯皺着眉，莫名覺得這個說法不合适，“大概是故人。”

蘇葉“哇”了一聲，“能被山甯姐姐當作故人的人一定很厲害，這是我的榮幸。”

山甯對于蘇葉這種真心實意的吹捧總覺得有點好笑，“其實也沒有很厲害。”

蘇葉反駁，非常認真地道：“才不是呢，山甯姐姐就很厲害，能被山甯姐姐叫做故人的也一定很厲害，我未來也想當山甯姐姐的故人。”

她的眼中滿是對山甯的崇拜和向往。

山甯道：“怎麼不去參加追思會，你應該也很想聽到天道的聖诏吧？”

聽聞此話，蘇葉有些沮喪地垂下腦袋，看着地面上的小草，“我天賦太低了，去不了。”

“去不了？”山甯不解地反問。

“是啊，隻有單靈根才能去，而且要單靈根中天賦極好之人。”

看着蘇葉的發旋，山甯皺眉不解道：“為什麼？不就隻是聽個聖诏嗎？”

天道講個話有什麼好分靈根天賦的？

找個會煉器的修士煉個喇叭能給整個洪荒大陸的人聽。

蘇葉隻是望着地上，不知道在看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氣氛沉默起來，山甯想了想，問她：“那你今後是什麼打算？”

蘇葉這才打起精神，眼睛亮亮的看着山甯，說出的話帶着滿滿的稚氣，“我要好好修煉，未來要當一個很厲害的心懷天下的好修士。我要懲惡揚善，還要匡扶正義，當一個大俠！”

說完，她又有些低落地補充道：“我還要給我的親人們報仇。給所有人報仇。”

山甯想到初遇時怨鬼為蘇葉制造的幻境。

那或許是她決定開始修仙的原因。

相識至今，山甯其實在蘇葉身上看不到一點滅世者的痕迹。

山甯鼓勵般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蘇葉頭頂幾根碎發不安分地冒出，幹燥而溫暖。

“加油。”

蘇葉懵懵的，有些迷茫地問，“加油是什麼意思？”

山甯怔愣住，而後答道：“大概是繼續努力，我相信你的意思。”

蘇葉便忍不住笑起，唇角兩個小小的羞澀的酒窩，忙點頭道：“嗯嗯，山甯姐姐，我不會辜負你的期望的！”

她模樣很乖，帶着濃濃的信任與依賴。

卻又讓人莫名覺得，她會做到她所說的。

她也會實現她的願望。

因為她的眼神中，是滿滿的倔強與堅定。

夜風吹過，帶着幾分涼意，卻并不讓人讨厭，反而有幾分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