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浏覽到了第二天天亮。
很不幸,他沒有找到。
老老實實地去上班、按月領工資,以他的專業技能和閱曆經驗來說,做不到攢夠手術費。
如果他把這段在羲和艦隊實踐的經曆寫進簡曆,或許能讓他每個月的工資多那麼五百聯盟币,但這裡的一切都是需要保密的,他不能寫。
其實就算寫了,每個月多的那點錢,也是杯水車薪。
許舟星鑽進被窩裡蒙着頭,無聲地哭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好像沒有路可以走。
如果真的沒辦法給林晚風做手術,病情遲早會惡化,醫生說過,日常的放射性治療頂多再撐過一年。
要是爸爸沒了,許舟星攥緊了床單,要不然自己也跟着走算了。
一個人活在這世上,實在是沒有什麼意思。
鬧鈴響了,他得起床去艦隊工作了。
有那麼一瞬間,許舟星想跟喬钺請個假。
但他随即放棄了這個想法。
喬钺最近已經看他不耐煩了,要是請假,大概隻會讓喬钺更生氣。
還不知道以後能不能找到其他雇主,至少這次要盡力。
許舟星将頭抵在枕頭上緩了一會兒,搖搖晃晃地去浴室洗漱,然後離開了卧室,去找家居機器人要了一杯濃縮咖啡。
他一口氣悶完了咖啡,覺得可能還是有些不保險,于是又要了一杯。
“你昨天熬夜了?”餐廳傳來喬钺不太高興的聲音,“不要喝那麼多。”
許舟星暫時沒辦法回答喬钺,他精神恍惚,手還有點發顫。
家居機器人很快端來了另一杯咖啡,許舟星搶過來一飲而盡。
這一整天喬钺的氣壓都有點低,許舟星繃緊了精神,好歹沒有在工作期間犯錯,沒給喬钺挑他刺的機會。
這天晚上回到家,許舟星才松了一口氣,強撐着和喬钺一起吃完了晚餐,就鑽進自己的卧室去了。
他實在太困了。
喬钺覺得許舟星有些不對勁,平時許舟星不管發什麼神經,每天晚上八點半到十點之間,都會去影音室看電視或者打遊戲,有時候還會和遊簡歌聯機打遊戲,但今天他連影音室都不去了。
喬钺并不知道許舟星在為難、害怕什麼,隻能将這一切異常歸結于許舟星的叛逆期。
才二十歲出頭,青春叛逆期沒結束很正常。
至于最初的那半年之内治不好換人的約定,喬钺現在倒是沒太放在心上。
他的确希望盡快治好自己的病,并且在許舟星不知情的情況下,向研究所提出過準備其他治療師的要求,甚至已經看到了兩位備選人的詳細檔案。
但他覺得這件事和許舟星沒什麼關系。
兩位備選人一位柔美、一位豔麗,他打算在年底盛贊日來臨之際,自己回中央星的時候,進行一些新的嘗試。
畢竟研究所也說了,如果許舟星真的完全無法讓他産生欲望的話,那麼很可能最終的治療也會受到影響,研究所建議他可以進行一些其他的感官刺激。
至于許舟星,喬钺現在想起他就想歎氣,是個很上進也很聰明的年輕人,可惜十分不幸。
許舟星的alpha爸爸是位英雄,如果還活着,他們會是幸福的一家,但死人無法關照活人,死人的功勳留下的蔭庇也實在有限,不足以在變幻莫測的生活中保護家人一輩子。
喬钺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将這筆錢借給這位可憐的小師弟,讓他回歸正常的生活。
等許舟星畢業以後,無論是去哪裡,或者是來參加羲和艦隊的考核,正式工作之後,再分期慢慢還給自己。
這樣既解決了燃眉之急,也不會太傷害對方的自尊,比起一些不正當的高利貸,自己可以不要利息、不設期限。
他不是慈善家,但他對這個小師弟,确實萌生了想要資助的意願。
喬钺記得父親喬勉每年都會定期資助一些邊遠星球收留戰争遺孤的孤兒院,特别優秀的孩子甚至會得到一對一的特殊幫扶。
他以前總認為喬勉是僞善地做些面子工程,一個嘶吼着讓自己親生孩子去死、并且真的開了槍,一槍不中甚至追着補了兩槍的父親,怎麼可能愛别人的孩子呢?
不過現在他覺得,可能喬勉真是單純地大發善心,就像自己現在一樣的心情,花一些微不足道的東西,去換來精神上的平靜。
他或許可以咨詢一下喬勉的助理,如何走正規的流程将這筆錢打到許舟星的賬号上。
夜已經深了,喬钺想着這些事破天荒有些失眠。
十四歲時,因為躲閃不及,被喬勉最後一發子彈打在了左肩,喬钺知道,那顆子彈本來是瞄準着自己的心髒。
當時他已經被喬勉逼到走廊的盡頭,無法逃跑也無處可躲,如果不是管家喬若久沖過來攔着,撞偏了喬勉拿槍的手,他其實已經死了。
但他并不想感謝喬若久,喬若久也是他痛苦的罪魁禍首。
他美滿的童年根本就是喬勉和喬若久一起為他編造的幸福牢籠。
喬钺這邊瞪着天花闆難以入睡,許舟星那邊卻早就沉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