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舟星晃了晃,聽見裡面有東西在滾動,于是拿來手電筒照了照,從镂刻的縫隙裡隐約看見一顆亮晶晶的、像是圓形寶石一樣的東西。
該不會是許晏在哪個系外星球發現的寶石吧?想要偷偷帶回去送給林晚風?
常規手段帶系外成分物品回去需要經過嚴格的審查,普通人基本上是不可能帶回去的。
所以許晏想到這種辦法,也是情有可原。
或許他在某個遙遠的系外星球上發現了一顆特别漂亮的寶石,漂亮到看見的第一眼就想帶回去送給自己的愛人。
許舟星眼底浮現了淡淡的笑意,沒想到這樣久了,他還能從這樣的吉光片羽中,窺見父親們當年那含蓄又熾烈的愛意。
這讓他感覺很幸運,他是因為這樣濃烈的愛而誕生的。
盡管他們現在都不在了,但這些愛足夠支撐許舟星走下去,并且将這份愛傳遞給下一代,比如林歸航。
林歸航又長大了兩歲,鎮子那邊開始有了一些流言蜚語。
有一回去林歸航去鎮子上買食物,想要在許舟星的生日給他炖一鍋番茄牛肉,不巧聽見了他們的議論。
林歸航的身體雖然殘疾,但個頭還在正常生長,被許舟星收養之後,許舟星仗着卡裡餘額還多,毫不吝啬地自己這個弟弟買吃的喝的,又帶着他運動強身健體,愣是把林歸航前兩年發育期欠下的債給補了回來,喂得他噌噌蹿個頭。
畢竟是分化了一半的alpha,長起個來半點不馬虎,如今一打眼看過去,十七歲的林歸航已經是個個頭高挑、寬肩窄腰的大小夥子了。
他又喜歡拉着許舟星的手走,和許舟星并排走的時候,已經有些分不出他們到底是兄弟還是情人。
“就說怎麼會有人無緣無故撿小叫花子。”
“回去又能暖床又能做飯,臉也長得不錯,真是賺了。”
“他當時窩在你門口睡覺,求你給口飯吃的時候你怎麼不下手?”
“那誰能知道小叫花子能出落得這麼俊俏?”
“你說他倆要怎麼搞?小叫花子那玩意兒能用?”
“那beta不也是個男人嘛,有作案工具啊哈哈哈哈哈。”
“哎,我在想,那beta的工具和殘廢alpha的誰大?”
“我怎麼知道!你去扒了他們褲子看看咯。”
“其實那個beta很好看你有沒有覺得,身上還有一股很特别的勁兒,說不上來。”
“我懂我懂,有時候那小眉頭一皺,小眼神一瞟,賊拉勾人,看着讓人怪想把他操/哭的。”
“小道消息,聽說他是從月港文娛團調來的,是不是被哪個大佬甩了的情人啊?”
林歸航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掀了攤子。
然後他被扣了下來,一直等到天黑,許舟星下班後匆匆趕過來贖人。
許舟星給他們賠了錢又道了歉,才帶着林歸航回家去。
半路上他發現林歸航越走越落後,習慣性地伸手想要拉他一下,發現林歸航已經離得很遠了。
“小航?”許舟星隻好折返回去,“想什麼呢,外面冷,我們快點回家。”
“對不起。”林歸航低着頭往前走,悶悶地說,“今天你生日,我把一切都毀了。”
許舟星轉頭看了他一會兒,說:“你能記得,這個生日就已經很完美。”
林歸航咬咬嘴唇,不知道是同意還是反對。
許舟星發現他的手套掉了一隻,于是拉起他的手揣進自己兜裡,這樣也能帶着他走快點。
“哥。”林歸航想把自己的手抽回去,“我們以後還是不要牽手了,他們笑話我們。”
“什麼?”許舟星不知道這有什麼可笑話的。
林歸航猶豫了一下,說:“他們說,我們搞在一起。”
許舟星沒有搭話,這樣的流言有些出乎意料,他不太清楚兩個殘廢是怎麼傳出這樣的謠言的。
林歸航吸吸鼻子,剩下的狀有些告不出口。
“你有沒有什麼生理上的變化?”許舟星忽然問他。
“變化?”林歸航一時沒明白。
許舟星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直說,盡管這有些傷林歸航的自尊:
“我不知道分化未完成的alpha會不會有易感期、有沒有信息素,但如果你有不舒服,或者有需要,記得及時告訴我,我帶你去看醫生。不要自己藏着偷偷想辦法,你的身體狀況特殊,要是留下什麼病根就不好了。”
“好。”林歸航感激地點點頭,許舟星這樣關心他,讓他鼻子有些發酸。
“哥,冰箱裡有今天早上做的小蛋糕,你看見了嗎?”林歸航悄悄地張開手指,扣住了許舟星的手。
許舟星的掌心和衣兜裡都暖呼呼的。
“我還沒來得及回家。”許舟星感覺到了林歸航的動作,在兜裡捏捏對方冰涼的手,“小航,你馬上要成年了。你也知道,我們之間沒有領養手續,我們的關系,是自己說了算。”
“我們的關系?”林歸航喃喃地重複了一遍。
許舟星說得更明白了一點:“我們隻是過自己的日子,沒有礙着誰的事,你不需要在乎那些流言。如果你長大以後想要一個伴侶,又找不到合适對象的話,可以回家來,我永遠都在家。”
林歸航微微睜大了眼睛,他一向很聰明,不用許舟星說得很明白,他已經懂了。
許舟星不會嫌棄他殘廢。
就算他在外面處處碰壁、遭人恥笑,隻要回來,許舟星願意接納他的一切。
但是許舟星并沒有說是因為愛他——
愛情的愛。
林歸航不太清楚許舟星的愛情給過誰,但他猜測應該是有過的,畢竟許舟星那麼好,談過戀愛是很正常的事。
家裡有一卷小小的錄音收藏帶,據說是許舟星從月港的舊貨市場淘來的。
現在很少很少有人會使用這種模式來儲存音頻,因為音質太差、且不方便保存。
許舟星也從來不聽這卷錄音帶,林歸航偷偷聽過,是一首自己聽不懂的意語歌曲,像是在某個表演現場直接錄制的,噪音很大,還能聽得見周圍人的歡呼和讨論。
林歸航用個人終端嘗試搜索識别,發現是好多年前艾莉亞星狂歡節上的一場表演。
盡管網絡上到處都是高清的視頻和音頻,但許舟星還是選擇保存這卷音質很差的錄音收藏帶。林歸航隻能推測或許當時有某個人也在現場,許舟星看見和那個人相關的東西忍不住購買回來收藏。
他猜得其實八九不離十,但他并沒有想過那個人就是正在舞台上表演的喬钺。
喬钺那樣的人太遙遠了,他的履曆耀眼得就像是平凡故事裡、拿來定位時間線的重大曆史刻度。
林歸航忽然一側身抱住了許舟星,說:“哥,我想永遠跟你做家人。”
“那我們以後······”
“但我,我不能跟哥做伴侶,我也不要伴侶。”林歸航緊緊摟着許舟星,他已經長得和許舟星一樣高了,“我知道伴侶需要做什麼,但我做不到······哥,不要嫌棄我好不好?我們就當家人好不好?”
許舟星猶豫了一會兒,沒有提醒他自己也是男性這件事,alpha好像天生就不會想到自己也可以做被進入的那一方。
既然林歸航沒有這個意思,那許舟星也不強求。他對于林歸航并沒有什麼生理上的沖動,隻是覺得這個少年或許很适合相伴一生。
安穩的、平靜的、瑣碎而美好的一生。
許舟星忽然意識到,自己一時沖動的提議十分不妥。
他養這個孩子,并不應該以“一生的陪伴”為代價困住對方。
無論他有多麼害怕寂寞,都不應該這樣,這對林歸航不公平。
“算了。”許舟星拍拍林歸航的背,“我們先回家吧,我想嘗嘗你做的小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