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許舟星低頭看着自己被儀器撐開的地方，“繁什麼殖？”
“沒錯，這裡應該就是這個作用。”陳逸向他展示了很多過往的異形研究資料，然後操作儀器拉開許舟星的觸手，“你上面這條可以伸出來的觸手，是你的交接腕，異形會用這個把卵注入到看中的個體裡寄生孵化。”
“啊?”許舟星覺得自己在聽天書。
“至于下面這個洞，”陳逸轉動儀器，向許舟星展示了他的體内成像圖片，“一般異形是沒有的，很像人類生/殖/腔的入口，隻有極少一部分有這種雌雄同體的特征。”
“我聽說異形是被系外生命創造出來，侵略太陽系的。”許舟星覺得這件事說不通，一種人造生物，靠寄生繁衍，為什麼還需要雌雄同體？
“系外生物是用自己的基因和人類的基因融合制造的異形。”陳逸說，“我認為，他們也許同樣在尋找進化方向，繁衍壯大自己的族群。”
許舟星晃了晃自己的觸手，突然覺得像在耍流氓：“可我覺得裡面沒有卵。”
“有沒有一種可能······”陳逸推了下眼鏡，“您需要先受精，才能生卵出來，然後把卵注入到某種營養介質——我懂了！”
許舟星：“你能不能把受精換種說法？”
陳逸卻壓根沒理許舟星，自顧自地突然一拍手：“老大哎，你說它們侵略人類，是不是就是因為本族的營養介質不夠用了！”
“啊？”許舟星覺得自己沒有弄懂這其中的前因後果。
“我猜，它們要完成□□、生産和繁育，至少需要三個角色，它們的繁衍過程這麼麻煩，如果因為某些災難導緻其中一類減少，那麼他們的族群就會大範圍地縮水！所以它們不斷地融合人類基因，想要獲得人類這樣簡單的繁衍密碼。”
陳逸說着眼裡閃着狂熱的光，
“老大，我們沖出太陽系吧，給你找個老公再找個老婆！或者——你想不想先嘗試和人類交/配産卵？你依然保留有人類基因，我覺得可以試試。”
“你有病啊!”要不是被綁在手術台上，繁殖口還被儀器撐開着，許舟星真想直接給陳逸一尾巴打爛他的頭。
這家夥可能和遊簡歌有共同語言，許舟星沒好氣地想，他們可以做一夫一妻制的推行者，意思是一個人同時有一夫和一妻。
“我沒病！”陳逸激動地搓搓手，“老大，生異形寶寶吧，多可愛啊！你想想，小小的一隻，是個微縮版的你，吱吱吱地叫媽媽。”
“好惡心。”許舟星臉色一黑，“吱吱叫的是老鼠。”
陳逸試圖勸許舟星改變主意：“可是你留在太陽系内，隻能找到那些低級的基因混合産物異形。如果你能在外面找到适合□□的強壯雄性，那麼你就可以回到太陽系，再繁衍出屬于自己的族群、創建自己的帝國！你會是所有新人類的父母！”
“我就沒打算生異形，我是人，普通人類！”許舟星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
陳逸聞言愣住了。
“也許你覺得人類的進化方向是異形。”許舟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我不反對也不苟同你的觀點，但我要做人，如果你不能幫我，那就請你另尋高就。”
陳逸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好一會兒才問：“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生而為人罷了。”許舟星望着天花闆，“而且，我對繁衍沒有興趣。我為什麼一定要繁衍呢？”
陳逸被他問住了。
“如果你能給我一個理由，說服我。”許舟星轉頭看向陳逸，“那我或許會采納你的建議。”
陳逸想了半天，說：“創建新人類帝國？”
“我覺得星環共和國挺好的，至少，在一代代人的努力下，有在慢慢變好。”許舟星認真地說，“如果你覺得不夠好，為什麼不嘗試回歸它、将它建設得更好呢？還是說，你的想法，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征服欲？你想站在全人類的頂端，做所謂的開拓者？”
陳逸沉默了下去。
“遠征軍已經失敗了。”許舟星的六隻眼睛顫了顫，“很多父母失去了孩子，也有很多孩子失去了父母。我們真的有必要，在現在的星環共和國，再次掀起這樣的災難嗎？這是在為人類開拓未來，還是我們自娛自樂的狂歡？”
“我······”陳逸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什麼理由能讓許舟星心動。
“如果現在人類就處在滅絕邊緣。”許舟星又說，“不用你勸我，我大概也會主動去嘗試繁衍。”
“為什麼？你不是說，你沒有繁衍的興趣嗎？”陳逸看着許舟星。
許舟星笑了笑：“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不太想讓人類文明的火種完全消逝在宇宙。我們有那麼多曲折跌宕的故事、那麼美的文學和藝術，還有愛，我希望有人能将它們延續下去。”
“所以如果真是這樣的時刻。”許舟星說，“如果我真的能生下新人類，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去嘗試。”
陳逸的呼吸忽然變得很慢很輕很小心，他甚至覺得自己在這裡有一些冒犯。
“但現在不是。”陳逸小聲地說，“所以你不會去做這件事。”
“對。”許舟星不再看陳逸，“如果你的目标就是讓新人類降臨在星環共和國，破壞現有的和平，那我不能與你同路。”
陳逸望着手術床上被儀器固定着的許舟星，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神的受難圖。
那被儀器機械臂撐開的、濕潤的繁/殖/口，裡面的組織在無意識地輕微翕動，可以是萬惡之源，也可以誕生曙光。
作為一個凡人，想要追随神明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我突然覺得，年年那小丫頭可能還真沒喊錯。”陳逸摘下眼鏡擦了擦，笑着搖搖頭，“你該不會真的是天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