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時，郡主府。

林白玉打開王妃畫像的那一瞬，驚的手抖。但她很快便冷靜下來。不論多像，這畫中的女人終歸不是她的阿娘。

看她臉色不好，柳晚歲緊張問道:“怎麼了？”

“王妃與我阿娘模樣很像。不過，我阿娘看着要更親切。”這幅畫像，讓林白玉依稀憶起，阿娘那暖和又充滿疼惜的懷抱。

可當她想再細細回味阿娘的懷抱時，卻發現腦中模糊一片，時日久遠，她憶不起來了。林白玉鼻尖發酸，索性将畫像放置一旁不再看。

她梗着脖子冷聲道：“我阿娘已故，我未曾知曉她有何親姐妹，她也從未在我面前提起過王妃。”

“這恐非巧合。”柳晚歲道:“白玉，我一直有個疑惑，你那出自南疆的控蛇用毒之法，是何人教你的？”

“自是我阿娘……”剛說完，林白玉眉頭一皺，她也發現了不對的地方。

“看來你阿娘與南疆，亦或是王妃，定有某種親密的往來。”柳晚歲小心翼翼的觀察着林白玉面龐神色，“如今細想，表姐當時的模樣也古怪，不像是初次見你的樣子。”

“可惜如今她們三位都已不在人世……原由如何，我們也無從而知了。”柳晚歲輕輕歎氣，她又道：“不過以我對表姐的了解，我現已經大抵知曉，她最後所寫的‘白玉幫我’是何用意。”

“厲王膝下唯她一子，對她更是千般寵萬般愛。若不出意外，他會傳位于表姐。若厲王知曉表姐遇害，定會不擇手段找到兇手，起兵為她報仇。到那時，南疆會變為人間煉獄。”

“若說表姐最後還有何放不下的，唯有她父王與南疆。她寫下那四字，恐怕是她希望，你知曉你們之間的關系後，看在你阿娘的份上，幫她護着這一切。”

林白玉沉默，她幫不了郡主。從她決定冒充郡主面聖的那一刻起，南疆就注定會被牽連。就算事後有人猜出她與陸氏有瓜葛，一來為時已晚。二來……她已死，再無對證。

但……

她瞥向那副斜放桌上的畫像，心緒複雜。她忽的想起初逢時，郡主望着她的那雙眼睛。裡面仿若有萬語千言想要傾瀉而出。因傷不能言語的你，那時，究竟想說什麼呢？

柳晚歲看向心事重重的林白玉。她已從周褚烏處知曉了林白玉進京所為何事。

殺皇帝。

而南疆定會因她這一舉動，惹來禍亂。

她垂下眼眸，年幼時，她為了養活自己的落魄家族，不得已向多位親戚求助。可那些人不僅羞辱她，還像攆流浪狗一樣驅趕她。表姐是不同的。就算面對她這種落魄小族，她也不曾另眼苛待。

就算善良如表姐，最後竟也落得如此唏噓下場。

表姐年幼時，不得母親疼愛，不管她如何出衆，王妃的那扇門始終不會為她而開。她就這樣獨自磕磕絆絆長大。在本是最好的碧玉年華裡，卻命喪它鄉無法魂歸故裡。而她最後這點心願，恐怕也無法實現。

“白玉，此刻你所知曉的一切，隻是為了解答你的疑惑，僅此而已。你不必多心。”柳晚歲輕拍林白玉肩膀，她柔聲道：“明日我們還要進宮面聖，早些去歇息吧。”

林白玉道：“你不必同我一起去面聖。”明日兇多吉少，她不想牽連無辜的柳晚歲，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柳晚歲呼吸一滞，幾乎是脫口而出，“難道你想讓陸景玦同往？”

話音剛落，她才猛然回神。她慌張看向林白玉，唯恐惹人心煩。但此刻的林白玉整個人都有些恍惚，大抵是沒往心裡去。

遲疑片刻，柳晚歲又道：“是因為……我先前隐瞞了你，你對我生出了嫌隙？”

林白玉搖頭，“你我因利而聚，何來嫌隙？”

“利？”最初她也是這般想，但從何時開始變了呢？是從她細心讓下人幫她換衣飾，照顧了自己那點為數不多的尊嚴。還是聽她身邊丫鬟說，自己是林白玉的第一個好友？

柳晚歲弱道：“那陸景玦于你而言，不是利？”

林白玉眉頭一皺，“你為何總是提他？”

“因為……”看着她逐漸陰沉的臉，柳晚歲開始發抖，怒火瞬間沒了大半，随即怯糯糯道：“進宮面聖之事，是你和我的事，與他何幹？”

“白玉，明天隻有我們去可以嗎？”

“不行，你不要去。”去了，沒準就回不來了。

“為何？是因為我惹你生氣了？”柳晚歲咬着嘴唇，淚水奪眶而出，雙手不安絞着裙擺。

“我并未生氣，隻是……你不必與我一同涉險。”

“那你帶着陸景玦，是因為他能護你？”

林白玉眉間一緊，有些許煩躁，“怎麼又提他？”

話音剛落，兩人忽地靜了下來。

半晌後，柳晚歲道：“白玉……你不要再生我氣了。”

林白玉張嘴又閉上，遞給她一方手帕後才道：“我沒生氣，你早些歇息。”

柳晚歲将頭埋的極低。

林白玉走了幾步，又頓足道：“明日過後，曆王大抵無暇再顧及你了，你還有你的家人，興許都安全了。告辭。”

聞言，柳晚歲擡起腦袋，她還在意自己。看着那抹背影，柳晚歲攥緊手中那方手帕，淚水逐漸模糊了眼，面上表情從喜悅變為難過，最終全化為憤懑和不甘。

陸景玦，若是沒有你，白玉定會萬般的需要自己。

自己唯一的那根救命稻草，她不會讓給别人。

……

林白玉在府内無目的走着，夜空和她周遭無一點光輝，她仿若行走在無邊際的玄色中。

她擡頭望着漆黑上空，她想到了腳踝受傷那夜的滿空星辰，甚至還想到了……

當時背着她的陸景玦。

林白玉驚詫郁悶，為什麼會想到他？

就因為他們有着很多相似的經曆？

很快，她來到他的門外。

裡面一片漆黑，大抵是睡下了。

林白玉擡手故意框框拍門，“你歇息了嗎？”

話落，屋内屋内燭光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