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更是不斷傳來物件倒塌之聲，很快，門被他猛的打開。陸景玦簡單挽着發，勉強将衣服穿戴齊整。

他如月般靜谧的臉上，卻有着一雙格格不入目光如炬的眼眸，“你夜深前來……所為何事？”

林白玉道：“我睡不着。”

第一次看到這副模樣的他，惹得林白玉細細打量。大抵是他衣服穿的急，月白色的衣領隻是松垮垮籠在一塊。

林白玉定睛一看，隻見他衣領之内線條清晰的結實起伏，她結巴道：“正，正好你也未入睡，一起走走？”

他沉默片刻，方才答應，“好。”

他們并肩走着，陸景玦道：“是因明日面聖一事，才無法安睡嗎？”

林白玉掙紮片刻後點頭，順便将方才王妃之事全然告知了他。她道：“明日我便可手刃仇敵。這是我盼了十多年的事，但我卻并不感到興奮痛快。”

“因為南疆？”

“嗯。林白玉翁聲道：“南疆擁兵自重，任誰在皇位都會忌憚。引來禍亂也是遲早的事，跟我怎麼做又有何幹系？天下不會因我一人而亂。”

“可是……我一想到王妃郡主與我阿娘……我難道又要做傷害親人之事嗎？”

“還有那天，若我不與阿娘争吵，若我當時未曾說我厭他們，我永遠都不想再見他們……興許就不會有那場大火。”

與箫氏有關的諸多記憶都在模糊，但唯獨她最後耍脾氣的可惡模樣，和那場燒了幾天幾夜的火，卻永遠清晰曆曆在目。

陷入回憶中的林白玉，耳邊開始嗡嗡作響，她喘着氣，雙眸逐漸潰散。黑暗中，似乎有東西在逐漸扭曲，當它們扭曲至極緻時，轟的一聲，着火了。

林白玉被火吓的雙肩一聳，連連後退想逃，他們又來找她索命了！

見狀，陸景玦抓緊她雙臂，急切道：“你看清楚，這裡沒有任何東西着火。”

火焰之外的聲音将林白玉拉了回來，她額間細汗已經濕了鬓角。

“你還好嗎？”

“那天午後，要是我沒有氣惱沖出家門就好了。”林白玉點頭，低聲喃喃道:“我就會同我親人一起，被燒為灰燼。這是個不錯的結果，可惜的是我跑出去了。”

林白玉皺眉，“但我這輩子，都逃不出那個午後了。”

蕭氏滅族之事，陸景玦也有所耳聞，他隻覺疑點頗多。火剛燃起時，府内為何無一人發現滅火？當時周遭百姓也曾言，蕭府寂靜無聲，一點叫喊聲也無。最初無人發現異樣，直到入夜火光沖天時，才開始滅火，卻也為時已晚。

故而他猜測，在起火前，府内諸人便皆以殒命。皇帝所用何種辦法，才能悄無聲息抹去這府内的幾百口人？

陸景玦轉眸看她，目光輕輕的，但眼底卻夾雜了沉默又厚重的疼惜。

這些疑點她是否早已知曉，卻選擇視而不見。隻一昧固執的相信自己所想，将這一切加諸在自己身上，強迫自己沿着這條不歸路一直走下去？

陸景玦輕聲道：“或許你的親人會想。幸好那日你未在府内，才幸免于難。”

林白玉皺眉，“你不是他們，怎知他們所想。”

“我未見過爹娘，隻能從旁人口中知曉一二……”提到父母，陸景玦靜谧的面龐染上些許柔和。

年少時，小小年紀的他總是冷着張臉，也不多言語。

陸大人便以為，他是對母親之死，久久不能釋懷。

畢竟當時若非因生産，母親她興許能免于一難。

但陸大人卻告訴他，他母親最後一句話說的是，“陸商你一定要替我告訴他。活下去，我隻要他活下去，隻要活下去就夠了！”

聽完，林白玉看着他道：“你在用你的往事安慰我？”

“嗯。”

林白玉不滿，“難道我現在看起來，有那麼需要被安慰嗎？”

“若非你需要，怎會來找我。”

林白玉歎氣，“可你我不同，你當時隻是個襁褓嬰孩。而我那時七歲，我知道我做了什麼。我也是害了他們的兇手之一。”

陸景玦眉心微蹙。她将自己當作兇手？

林白玉深深吸氣，當她再次睜眼時，琉璃般通透的淺褐色眼睛裡，恢複了往日的神采，“不過一碼歸一碼，人我還是要殺的……”

陸景玦訝然于她轉變之快。

她忽然有些為難，“不過這皇帝命就一條隻能殺一次，我們卻有兩人……不如，你我同去。”

陸景玦點頭。

林白玉看着黑暗中輪廓有些模糊的他，她邁步向前，讓他在自己眼中變得清晰，“你為何總是這麼輕易的就答應我？”

看着她在黑暗中依舊璀璨的瞳，他輕聲問道：“你覺得是因為什麼。”

“我……”剛四目相對，林白玉忽地局促低頭。她目光又飛去了他敞開的衣領之内，她倏爾瞪大了眼，頓時忘了自己要說甚。

陸景玦随着她視線低頭，“原來你喜歡看這個？”他索性将衣領往旁一拽，慷慨讓她看更多。

“我不喜歡看！？你扯衣領作甚，露的更多了！”林白玉倒抽了口氣，他大方敞露着他蜿蜒起伏的身體，但面上卻一副平靜不為所動的模樣，林白玉顫巍巍道:“陸景玦你怎可行如此品行不端之事……”

“因為你一直看着我的身體，我猜你想看的更多。”說罷，陸景玦慢條斯理整理好衣衫。

“誰說我想看了！”

看着她滿臉飛霞，他問道:“眼下你還能安睡嗎？”

“我當然！我現在就要睡覺！”林白玉狠狠瞪了他一眼，又重重哼聲離去。

看着她匆匆離去的身影，陸景玦靜谧的臉上劃過一絲笑意，原來她喜歡這種……

夜黑，林白玉走得快，被地邊花盆一絆，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她惱的擡腳踹翻花盆。

明日，等明日到來，一切就不會這麼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