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女人沖着他們咧嘴一笑,“好,我燒,燒,嘿嘿嘿……”
沿途仆人多,蕭白玉不急不許端步往外走着。
“蕭小姐請留步。”一道溫文爾雅的輕柔聲音喚住她。
蕭白玉停步轉身,是一位身形單薄氣質儒雅的少年。他貌若冠玉。那雙清澈如秋水的眼,和嘴角的朱砂痣尤為突出。這少年眼中的期待和羞澀,蕭白玉瞬間明了,最近這種神情她可見了不少。
不都是圖她家世麼?
蕭白玉像隻驕傲的孔雀,漫不經心盯着這不知名小子,瞧他模樣不錯,她搭理道:“何事?”
“在下乃蕭氏門客,昨日是小姐的生辰,人多到在下無法近身,故而賀禮送的晚了些……”少年周褚烏将自己一直捏在手中的精巧小木盒雙手遞出,“望小姐贖罪。”
蕭白玉輕輕瞥了眼盒子,她道:“多謝。”卻未伸手接着此禮。
見她不接,周褚烏替她打開了盒子。
盒中放着塊蠟狀泛着青紫色光澤的寶石,蕭白玉雙眼一亮,從他手中接過木盒,“這是青金石!我差人尋許久,也未收到。未想到你竟做賀禮送給了我,謝謝,我很喜歡。”
周褚烏莞爾,“若它能被小姐制成顔料入畫,屆時在下可否有幸觀其一二?”
“自然。昨日那幫人送的都是些貴重俗物,不僅難入我眼,也未能讨得我歡心。”
“那此物可入你眼,讨你歡心?”
“那是自然。”蕭白玉粲然一笑,拿着盒子朝他揮手,“我定不負你心意,會好好用它入畫的。告辭。”
望着那抹紫色身影款款離去,他才猛地回神。方才緊張,忘記告訴她自己的名字了!
蕭白玉倚靠着竹林小樓的窗邊。每當她同家中耍脾氣,便會來到此‘老地方’。不久後,她阿娘便會差人來,以吃飯為由,哄她回去。可今日,日頭都落西山了,怎還沒人來?
這時,蕭白玉也隻将此次,當作是她稀松平常的耍脾氣。
她拿着卷書在竹樓内幹耗着,直至夜空中升起疏星幾點,也未曾見什麼人來。蕭白玉在等待中逐漸莫名煩躁。她将書卷一扔,不行,她得回去一趟。
走回城中時,暮色深沉。若是平常,街道上應隻有熙熙攘攘收拾的商販。可今夜卻不同,蕭白玉面露疑惑,諸多百姓手持盛水木具,急色匆匆朝着她家的方向跑去。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蕭白玉心中隐約不安,百姓手中拿着的是盛水的器具,其中還摻雜不少救火署的人。什麼地方起了火災?
她瞬間想起那個燒枯葉的女人,她心一沉,拔腿往家奔。她初次覺得,這條她走了千百次的路這麼長,但她又有些慶幸這條路十分漫長。
越靠近家,吵吵嚷嚷的聲音就愈發密集,她心中也愈發的恐懼。
蕭白玉停在街道盡頭的轉角處,隻要走過去,便能瞧見自家家門。就算隔了些距離,肌膚也能感受到熱浪翻湧,眼睛也能看見零星漂浮而來的火點。這瞬,她心升怯意,不敢邁步出去。但轉而又僥幸想到,也可能是别家起火了。隻要她走過去,便能見到爹娘和族老宗親,他們烏泱泱擠在門外,焦急的等她回來。沒準這次阿娘真的會用家法收拾她。這麼想着,她扯出一抹笑,小心翼翼探出身子去看。
那座巨大的府邸,整個被火焰吞噬入腹,蕭白玉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是她的家啊!!!!
随即她瞪大眼睛在這堆烏泱泱的人群中急切尋找着熟悉身影。
沒有。
怎麼一個都沒有!
他們人呢?!
逃出來的人呢!?
“蕭府裡面的人呢!這裡面的人呢!我爹我娘呢!人呢!這裡面出來的人在哪裡?!”蕭白玉拽着人吼道,那人手中端着的水盆,撒了兩人滿身。
“哎呀你這個小女娃,吼什麼呢我沒聽清?這兒危險,趕緊回家找你爹娘去吧。别來此處瞎摻和,哎喲我這水……”那人強行扯開她的手,又急忙忙去取水,可不能再讓這火繼續引燃周遭的房屋了。
“蕭府裡面的人呢!逃出來的人被安置在了何處!?我爹我娘呢!!!人呢!!”
“這個小娃怎麼回事?趕緊一邊去,别妨礙我們救火啊!”
“我問你他們人呢!!蕭府裡頭的人呢!”
“什麼什麼?不知道啊,一邊去。”
她被人推開,跌入一灘混着髒污的泥水中。冰涼的泥水,讓她稍微清醒,“對啊,我要去找爹娘,我要去救他們……”她從泥水中晃晃悠悠的站起,剛滿七歲的她,在救火人群中格外的渺小,她看着大門摔落的蕭府牌匾。腦袋嗡嗡作響,她穿過人群,恍惚朝着府邸沖去。
但她被人從身後一把抱住,她不斷掙紮着,張着雙臂在空空如也的四周,似乎想抓住什麼,她眼睜睜看着那座火光陶滔天的宅邸離她愈來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