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歪着頭，神色略帶揶揄，在謝遲看來卻是一抹聖潔的，不摻任何雜質的白。

少年微微松開了緊攥着的手，靜靜注視着宋玉。眼前人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剛剛逃過一劫，如果對方展現出一點害怕厭惡的情緒，就會被他這個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永遠拉入幽暗中，再不得見天光。

“你不怪我嗎。”謝遲的聲音帶着久不張口的些微滞澀。

宋玉蹙了蹙眉，他有時候不太能理解小朋友的腦回路：“為什麼要怪你？”

謝遲垂眼，目光落在宋玉貼着超大創可貼的掌心。

“他讓楚牧一打你受傷的那隻手，差一點就真的打了。”

“那不是差一點嗎。”宋玉笑着安慰，又奇怪，“你是怎麼知道的？”

謝遲頓了一下。

宋玉又道：“哦對，我忘了，傭人裡面有你的人，對嗎。”

謝遲點了點頭。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想要做成事勢必要付出一些代價。少爺已經做到成果最大化，損失最小化了。我怎麼可能會怪你。”

“沒有最大化。”謝遲反駁地很快，眉目壓着，顯得有些陰翳，“我以為他會殺了他。”

謝遲話出口就知道說錯了，他幾乎立時調整表情，卻撞進宋玉一副英雄所見略同的贊賞神色：“你怎麼跟我想的一樣？幸好先生沒這麼做。”

謝遲僵了一下，笑容有點淡：“是嗎，真巧。”

宋玉瞥了眼前面司機，聲音壓得很低，“你知道楚牧一去哪了嗎？”

“海外分公司。”謝遲語氣冷沉，身上那股戾氣有點壓不住。

宋玉微頓，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好了，事情結束就不想了。”他伸手撥了撥謝遲翹起的劉海：“小小年紀不要總是這麼多心思，你這些天是因為糾結這些才不找我的嗎？”

額頭傳來一觸即分的溫熱觸感，謝遲幾乎把全身力氣都用在了抑制自己抓住那隻手的欲望上，胡亂應了一聲。

得到答案，宋玉心裡松快不少：“那你記得，下次不要因為這種事不回我消息，我會擔心你的。還有，要做什麼事情，記得提前給我打個招呼，免得我措手不及。”

聽到擔心二字，謝遲的眸子微微睜大，轉頭盯了宋玉好一會，才道：“沒有下次了。”

他說得很認真，像是在許下什麼誓言。

宋玉點點頭，剛想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掃眼看到謝遲右手露出的一截創可貼，跟他貼得是同款，甚至同一個位置。

“少爺，你的手怎麼了。”

謝遲回神，下意識攥拳：“沒事，練舞的時候不小心弄傷了。”

謝遲是舞蹈生，主修現代舞，很考驗柔韌性，受傷是家常便飯。

“弄傷了為什麼還要攥拳。”宋玉将兩根食指插.進謝遲的拳眼裡，想把他的手打開查看傷勢，結果還沒動作，謝遲就攥得更緊，宋玉别說幫他打開，自己的手都拔不出來了。

“少爺？”宋玉有些詫異。

謝遲神色有些怪，但很快松開手：“抱歉，沒忍住。”

宋玉：“沒忍住？”

謝遲的眼睛看向窗外，語氣有些破罐子破摔：“我想這樣很久了。”

宋玉看着少年瘦削的側臉，輕輕歎了口氣，将手放到謝遲手上拍了拍：“你有什麼心事可以告訴我，不要産生這種自虐的心理，好嗎？如果實在控制不住，我可以陪你去看心理醫生。”

謝遲：“.…..”

宋玉見人不理他，還有些擔憂：“少爺？”

謝遲閉了閉眼，靠在後座上，低低應了一聲：“知道了。”

他看起來很累，現在心裡肯定很痛苦。宋玉是經曆過抑郁時期的，沒有人比他更了解。

宋玉體貼地不再打擾，他坐回原位，側靠着看窗外風景。心情不是太美妙。

怎麼感覺主角受心理崩壞的速度比原著要快？明明劇情還都沒怎麼走，他是不是該做些什麼幹預一下…

車子平穩行駛着，宋玉靠着車玻璃胡思亂想，沒一會就眼皮打架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身前視野變得寬闊，擋闆竟然被放下了。

宋玉下意識去看身側，方才還坐着瘦高少年的地方這會空空如也。

他迷蒙着眸坐直身子，看向駕駛位，從車前鏡裡對上了那雙熟悉的眼睛：“少爺？怎麼是你在開車。”

謝遲神色淡淡的：“司機有點事，我讓他先回去了。”

少年說完，忽然輕勾唇角，目光不知為何流露出些許涼意，低低道：“怎麼，我送你，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