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松并不信她的話:“被我吓着了?”
沈禾笑着搖頭。
雖然真相如此,她卻并不打算讓他知道。
沈禾信手打開盒子,又将盒子推到了季松手邊:“公子坦誠以待,我再虛與委蛇,反倒是不合适。既然如此,我也開誠布公地表明來意——”
沈禾緊緊盯着季松的眼睛,他也回望着她:“你說,我聽着。”
“請放過父親……”
沈禾低聲哀求:“甯遠侯缺少糧饷,想要父親助饷,我不敢阻攔;隻是父親也是老實本分的人,我不忍他辛苦一番後反倒要虧錢……”
“這幾顆珍珠,雖然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但卻是我全部的私房。”
“五公子此番相助,這些珍珠就當做我的謝禮,公子莫要再為難我爹爹,好不好?”
“……”
季松一時間無言以對。
好嘛,她把他的善意當成了敲詐勒索。
偏偏他還不能反駁。短短三天之内,他們父子搶劫勒索了他們父女兩次,對方這樣想簡直再正常不過。
“……很漂亮的珍珠。”季松努力想要移開話茬,擡手拿起盒子細細端詳,複又望着她,“你喜歡珍珠?”
“也不算喜歡,”沈禾低聲嗫嚅:“看着漂亮,就收起來了……”
沈禾聲音很低,帶着不舍與尴尬,季松便笑了。
盒子裡是五顆淚珠狀的珍珠,每顆都有小指頭大小,瑩潤生輝,安安靜靜地躺在絨布上。
主人應當很愛惜這些珍珠,就連底下的絨布都精心挑選,深藍的絨布與朱紅木盒相得益彰,乳白色的珍珠安安靜靜地放在其中,恬靜柔美得像深海上的月輝。
“你安心養病。你父親送上來的财物,我自然會全數奉還,一毫一厘都不會少。”
季松合上盒子,一手抓起她的手,另一首将盒子輕輕放在她手中:“既然喜歡,那就留着自己用。我一個男人,要這東西有什麼用處?”
盒子被放入掌心,季松的手安撫性地輕拍了兩下:“好好養病,别的事情都不用擔心,我在呢,我保證沒人能欺負你們。”
沈禾陡然收回了手,盒子咔哒一聲掉落在地,珍珠四下滾散,她被吓得後退幾步,不敢置信地愣愣望着季松:“你……”
“如你所見,我心悅于你。”季松無奈地笑:“我再貪婪再狡詐,也不至于欺負自己心愛的姑娘。”
“現在可以放心了吧?”
“快些回去養病,别讓我擔心。”
沈禾沉默着又後退了幾步。
即便早知道季松對自己有意,他的言行舉止還是超出了自己的預料。
這人怎麼能如此幹脆地示愛……
沈禾厭惡于他的孟浪輕佻,卻不得不承認,他如此反應,給了她設下圈套的底氣。
如是想着,沈禾瞥了一眼方才被他握住的手,緩緩将那隻手背到了身後。
沈禾眉頭緊鎖,許久後才輕聲開口:“五公子,我訂婚了。”
“今日之事,我隻當沒發生過,還請公子自重。”
“訂婚了?!”
季松眉心一跳,下意識認為她在騙自己。
一定是托詞。她不想和自己扯上關系,所以用婚約來搪塞自己。
情感先于理智做出了決斷,先射箭再畫靶子地替自己周全,偏偏理智執着地跟了上來,告訴季松她所言非虛——
女子清白何其重要?哪有人會用婚約來拒絕他人?
若非他情不自禁地握了她的手,想必她絕不會說出此事來。
可她怎麼就定下了婚約?!
煩躁如春草肆生,迅速攀滿心田,幾要将理智吞噬殆盡。
季松勉力留出幾分清明,不甘心地再次确認:“你當真訂婚了?!”
即便百般努力,他聲音還是冷厲異常。
沈禾心中狂喜,眉頭卻越發緊皺。她眉頭輕蹙哀哀開口:“公子覺得,女子會用自己的婚事來開玩笑嗎?”
當然不會。
偏偏這是季松最不想承認的事情——
他一見傾心的姑娘、玲珑心竅的姑娘、看穿他自污本質的姑娘,怎麼偏偏是旁人的未婚妻?!
如此佳人,倘若錯過,更要他到何處去尋?
“他是誰?”
見沈禾滿面緊張,季松勉強笑着解釋:“說不定,我認得他。”
如是說着,季松的手卻緊握成拳。
沈禾垂眼一笑。
自說出婚約的那一刻起,沈禾就直勾勾地盯着季松,唯恐錯過他一絲一毫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