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孤仲卿:“先吃東西。”
她往一旁側了側身,不吃,“公子要知道,硬摘的果不香,強綁的繩易松,何必這樣賴下去。”
溫孤仲卿将手中洋芋分成兩半,冷了冷,重新遞過來。
先有喝茶挖了坑,現有吃洋芋不知道又挖了什麼坑,夏語心掖住雙手不接。
“那樣苦的茶水我亦能品出它的甘甜,還有什麼比它更苦,而況、餓了是不是要該先吃東西,你怕我在裡面放有東西?”
他一眼瞧出她所謹慎的,當面咬一口。
夏語心撇了眼,什麼都逃不過他那雙鷹眼,“我、我沒有那樣想,我隻是不餓……”
肚子卻咕噜叫了聲。
富九方勸道:“棠溪姑娘,你是不是對公子有什麼誤會?前幾日公子是有事下山,回來時……好在姑娘現已無恙。姑娘不知,之前拒絕為姑娘請大夫的士兵已被公子處決。”
是那個身着赤色戎裝的人?
本就該死。
可沒想到他處決如此快。
既然肚子都發出叫聲表示要吃一點,她也不好死要面子活受罪,遲疑片刻,接過洋芋,把溫孤仲卿咬過那一半留給他。
等于一人吃一半。
富九方抿了抿嘴角,偷偷竊笑,又道:“軍營雖非女子長久待的地方,卻最為安全,列國紛争時局混亂,陰山皆無他國敢來犯,公子是将姑娘送至最安全的地方。”
邑安瘟疫爆發,便将軍隊屯至陰山。
陰山距邑安城百裡,地處洛水下遊大平谷,可攻可守,東面背倚望峰山,北面臨洛水峽谷,西有瘴氣,南有沼澤,不失為士卒、災民屯歇之所。
之前原主曾聽老叫花子提過,那陰山之地,一步留人間,一步入地府,有去無回,列國皆不敢來犯,方圓八百裡盡兇猛怪獸,人一旦死亡,屍骨無骸。
原主喬裝随八千士卒解送千餘災民連夜出城進了洛水陰山,确是到了安全之所,天下時局動亂,此處尚無外敵敢來清擾,可是軍營中有瘟疫。
那病染上慢則三五日痨嗽咳血身亡,快則一日燥症不下肺經閉塞而死,原主染上時,連一日半也未能撐過。
要說那是最安全的地方,又怎及他身邊安全,瘟疫爆發,他最先想到的不是将她留在身邊,而是送進軍營。
夏語心笑了笑,“這些年多謝你家公子照拂,才得以保住這條性命。”
洋芋吃完,她拍拍手,利落起身,按原主生前夙願,她這一走也隻能暫且先回軍營,往後要從軍營順利離開,那麼,要先了斷這門親事。
火塘裡的火苗乍然劈裡啪啦作響,飛落到她身上,她護住雪狐裘急地一跳,生怕雪狐裘燒壞一道口,溫孤仲卿又有理由賴她了。
她想着撇清與溫孤仲卿的關系,殊不知,這火苗正是溫孤仲卿運力催動的。
那十分難解的結扣,經她那一跳,亦自動解開了,目光賊溜溜地往溫孤仲卿懷裡瞄了眼,看清腰帶下有東西,正好,她将雪狐裘取下披還給他,溫孤仲卿擡手止住,“不急。”
“?”
他遞來一盞水,“洋芋噎人。”
示意她先喝些水。
水是洞外白雪化成,放在火邊溫熱好的,溫度适中,且帶着一抹清甜。
以防心思被看出,她如實照做,接過杯子,喝下那水。
“還喝嗎?”問話間,溫孤仲卿已經遞過來第二盞。
确實是有些渴,她如實接過來喝下第二杯,溫孤仲卿伸手接杯子,勢必還要喝第三杯?
眼下已解了渴,總不能這樣一直喝下去吧!
起身。
她自己将杯子置去後方藤案上。
走近了才發現,靠藤案内側陳着一柄玄青長劍,掩于石台下,鋒芒深藏。
對這樣一個人雖然不十分了解,可他先前那一副殘體相較眼前峻拔如松、一身超群本領,經年隐于這山洞,倒與這鋒芒深藏的利刃有幾分相似。
淺眉微斂,夏語心回頭,“公子會武功,可那日我救公子,公子……”
“瘸的?”
她本意不是要說這話,是想探問如何好轉的,明明那樣殘弱,是如何蛻變過來的?溫孤仲卿卻搶先一步脫口而出,單手支住右腿,輕輕拍了拍。
她怔了怔,轉身坐回方凳上,“……我不坐。”
溫孤仲卿不失一笑,“我是告訴你,腿疾已好。”
并非叫她坐上去。
會錯了意,且偏得離譜,夏語心臉頰倏地一陣發熱,微微漲紅,火光映着那一抹绯紅,看着更嬌鮮,宛如丹霞,“好了、就好。”
“那還悔婚嗎?”
“溫孤仲卿,我不嫁并非是因你此前患腿疾。”
“那是為何?”
“是單純的不想嫁,我不願嫁為他人妻、做他人婦,我隻想做我自己。”她再次肯求,“望公子成全。”抱着雪狐裘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