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語心手裡空空的，隻有半碗素湯，吳褀将手裡的肉分了半塊給她。

“不用，你吃。”

許是喝了那鹿血的作用，這一天下來一點不覺得餓，且不忍口中奪食，夏語心将那塊肉推還了回去。

見他不吃，吳褀也未多加謙讓，大口吃下，這年頭除了瘟疫，還能有什麼比忍受饑餓更難讓人難捱的。

狼吞虎咽幾口，那大塊肉便沒了，夏語心不禁一笑，“慢慢吃，我真不搶你們的。”

可男人吃飯大多不都這樣嗎？

那一笑多嬌柔，确實不應該。

夏語心意識到現下身份就是一粗漢士兵，捧着土碗長長地嗦了口米粥，又像兄弟一般挨着吳祺貼了貼，擠到一處，小聲問道：“你還沒說為什麼呢？這兩年瘟疫，城中糧食緊缺，軍糧亦不足，将軍為什麼不讓大家進山捕獵？你看，大家吃得多香。山肴野蔌，就地取材，一可緩解軍中用糧緊缺，二可改善軍民夥食，一舉兩得，多好的事，對不對？”

吳祺吃飽，抹淨了嘴巴，滋滋有味地看了看眼前小兄弟，“你在夥房營，整日隻負責鍋碗瓢盆，有些事，你自然不清楚……不過，這軍中許多事不得私下打聽。”

初來乍到，講究首要原則：不懂就多問。

“我沒有打聽。”夏語心又向吳祺貼了貼，“我就是想知道将軍為什麼不讓大家進山捕獵，是将軍不吃肉？”

“哪有不吃肉的将軍……”吳祺盯了眼，反應過來這還不叫打聽，頓住話，可看戎裝下那副瘦小單薄的身闆，從小應該沒少挨餓，面相長得也實在是幹淨，跟白面書生樣，不像他國混進軍營來刺探情報的人。

可軍有軍規，不得私下妄議軍紀，吳祺沒再多說。

夏語心眼巴巴地戳了下吳祺，“講一講嘛，你也知道，我以前是施粥的，粥棚設在垣牆當口，外面是你們，裡面是災民，夥房營的兄弟除了夜下休息，營帳稍挨着後營一角，完全靠不近大營，這軍中什麼情況，小弟我向來聽得了前句，不着後句，擔心哪日誤了事，白折一顆人頭。您這……住在軍中自然比我知道得多，就不防跟小弟說說嘛，權當閑聊，在教小弟做事，免得小弟哪日觸到禁忌，冒犯了将軍，也不好啊，你說是不是大哥？”

一番真切懇求，夏語心還不忘用膝蓋拐下吳祺。

就說嘛！

吳祺想了想，話有道理，于是也向一起貼了貼，擠一塊兒好說話。

可吳祺那一貼，挨得過于有些緊，夏語心本能地挪開一步，吳祺愣了愣，是他要先靠過來的，他順着靠緊些，他還躲，“你這、怎麼還整得跟個小娘子似的。”

“沒有沒有。”夏語心大大咧咧一笑，“小弟我許久未澡身，這不是怕太近了熏着大哥嘛，見笑了，見笑了。”

“也是，軍中哪會有小娘子。”吳祺一把将他拽過來緊挨着，“别整得跟個小娘子似的。

“是是是。”夏語心連聲應着。

吳祺道：“這将軍早有令，不得進山捕獵。原因是這兩年軍中死了不少人，雖然全是運去山外焚燒坑埋，但也有燒不成灰的，被野獸從地裡刨出來吃。野獸吃了死人的肉，死人又全是病死的，我們再吃野獸，病從口入，等同是我們吃了同袍的肉，還可能再染上瘟病。将軍就下令禁止入山捕獵，将軍是擔心大家染病，一旦有敵人來犯，軍不成軍，性命難保。”

“你、你怎麼不早說？”此話聽得令人頭皮發麻，夏語心倏地起身，趕緊拍打吳祺後背，“吐啊，快吐出來啊！”

“吐什麼？”

“剛才吃的肉。”

“你剛才不吃……？”

“我、我剛才不吃，是我真的不餓，我不知道是這個原因，快吐。”

“我這都吃下去了，怎麼吐？

“這樣。”夏語心伸手放進喉嚨，教吳祺催吐方式，差點沒把剛喝進的湯摳出來。

“這不是浪費嗎？”吳祺看了眼，閉目養神，“放心吧，今日我們捕獲的全是小動物，進山前将軍已交代過，不得捕獲财狼野豹那樣的大物種。小動物刨不出地下的東西，謹防萬一，不管小動物、大動物，将軍才下令統統不允大家進山捕獵。今日将軍允許破例一回，就放心吃吧，把肚子裝飽比什麼都重要。”

原本是想給大家改善一下生活，不想搞成這樣，夏語心緩了片刻神，“将軍今日為何要破例一回？”

“你身上有令……”

令牌二字軍中禁令盛傳，能知道的也就今日她進軍營時見着為數不多的士兵，她還并不知曉。

眼下這事，不知者不罪。

可無論如何是觸犯了将軍軍令。

思定一番，夏語心進夥房營找了根拇指大的棒子，主動來到祁夜歡帳下請罪。

祁夜歡兩步并作一步，大步從書案前迎上來，拿掉她手上自帶的劑杖，且迎她上座，“夫人何罪之有？”

夫人？

夏語心一怔，祁夜歡擡手禮請上座，“城主夫人，請！”

“……卑職不敢，将軍何意？”夏語心不确定地試探，是身份被識破了？

祁夜歡謙謙有禮，“早聞城主有佳人，貌似碧如玉，氣似靈犀可辟塵，今日有幸相見，果然非凡俗女子可媲美。”

夏語心低頭看了眼身上盔甲，“早聞？卑職穿成這樣，将軍也能看出與衆不同，是非凡品，生得火眼金睛。”

“夫人是在誇贊末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