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縣令聞言也笑了下,不過話鋒一轉:“不是為了接雨,而是引領大家轉移到山上去。”
話落,人群立即交頭接耳起來。
“好端端的,怎麼要上山啊?”
“上山了我的店鋪怎麼辦呢?”
“哎呀别說了别說了,看看大人怎麼說。”
周縣令等到衆人的聲音小下去後,才道:“據那位高人說,三日後的雨會越下越大,連降五日暴雨,你們說說,淩河幹旱這麼久,暴雨下那麼幾日,會有什麼問題?”
“那淩河還不漲洪?”
“沒錯,今日找你們來,就是需要你們去家中說服一家老小,等到下雨那日便統一轉移到規定的地方避難,該收拾的東西都收拾好,不過盡量輕裝簡行,性命最重要。”周縣令說着。
有人小聲跟旁邊的嘀咕道:“這大晴的天兒,下不下雨還是沒影的事兒呢?”
顯然是不想勞神費力地跑在上山去。
有人附和,有人觀望,但大多數人都不以為意。
西北幹旱那麼多年,就算下暴雨又能如何,漲水又能漲到何處去?
這樣的想法,不知百姓有,連帶周大人也是如此認為,他本就是直來直去的剛烈性子,不然也不會被政敵排擠到這西北做官,一做就是五年之久,官職一降再降,從未升過。
當溫陽公主來與他說此事時,他同樣不以為意,哪裡來的高人,就算是降雨,也是好事一件,何必要勞師動衆跑到那淩山上,折騰好不容易因赈災過了幾日安生日子的百姓。
不過當他将自己這些想法說與公主聽時,公主沒有說話,而是直接給他看了一樣東西,看完後他瞬間噤聲,後背一身冷汗,若是今日他嚴詞拒絕,堅持己見,那或許會害了這一城百姓。
所以,聽着百姓的不滿和抱怨,周大人沒有多言,轉身走到秦頤一面前低聲道:“還得勞煩殿下。”
秦頤一一言不發,命人将東西拿了上來。
不多時幾個衙役便将兩個方盤端了上來,一個方盤是西北常見的黃土,與現在幹旱的高山土地一般無二;另一個方盤内同樣是黃土,隻是那一堆小山似的黃土上種了許多的小樹,長勢不錯,綠油油的一片看得人心情舒朗,在幹旱成這樣的淩河還能長成這樣顯然是十分用心照料的。
一人疑惑地看着公主的這一番作為,目露不解。
“公主殿下這是要做什麼?”有人不解。
一旁的陳既和卓然也有此疑問,今日被公主派人叫到這裡,他們便聽到了縣令不知為何有方才那番話語,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知曉溫陽公主不像是京中傳言那般不堪,但他們心中對縣令的那番話仍舊嗤之以鼻,隻是他們沉得住氣,并不會貿然開口。
在衆人的疑惑中,隻見秦頤一從身旁人的手中接過一盆渾濁的水,一盆朝着那堆黃土潑去,隻見那本就風一吹的黃土在水流的劇烈沖刷下瞬間四分五裂,那些黃土順着水流源源不斷地越過本就不高的方盤邊緣,緊接着秦頤一示意身邊的衙役将手裡的水一直按照一定的流速淋在黃土上。
看到這裡,有心思活絡的人已然明白過來是公主到底想要作何了。
陳既、卓然眼底的不以為意漸漸褪去,脊背慢慢挺直。而一直一臉閑适坐在一邊盯着秦頤一的路霁安眼底的笑意早已抑制不住。
人群中嘈雜的聲音越來越小,秦頤一仍舊一言不發,命人照着方才的樣子又将一盆水潑在了那方有綠植的山堆上。衆目睽睽下,有少量的土順着水流四處奔走,但與另一邊的黃土相比,已然好了不知一倍。
見此情形,那些人早已噤聲,看着一開始還好端端在黃土腳下的小紙盒一下子面目全非,後背出了一層虛汗,像是看到了暴雨漲洪後自家的房屋一般。
此時秦頤一對着衆人開口,“這裡的兩堆土哪一堆更像是如今的淩河各位應該心知肚明,倘若暴雨傾盆,那這些紙盒子便是咱們的下場。”
秦頤一伸手拿起一早命人放在土堆底下仿制住宅的紙盒子,沒有半點嫌棄被它黃泥弄髒、壓塌。
這些便是她在離京時命人快馬加鞭來到西北準備的東西,就怕綠植長勢不好,不能服衆。
路霁安看那白皙纖細的手指上沾染了黃泥,眉頭微微擰了下,有些不悅她自己親自動手去碰那些髒東西。
“即便這樣,那、那也不能笃定會下暴雨啊。”
“是啊,敢問公主是哪位高人告訴您會下暴雨的啊?”有大膽的人問。
秦頤一命人将東西處理了之後,才看着那人故作高深道:“天機不可洩露。諸位若是不信,就看三日後是否會降雨便好。”
那位算命先生既然能夠知曉她有奇遇,那是否能夠下雨這一點小事,定然也不會有錯。
秦頤一隻能賭這一次,賭那老者的話是真的。
“諸位,性命為先,不會漲水最好,若是漲了,我們有防備也不必驚慌不是嗎?”秦頤甄開口道。
人群中有人點點頭表示認同,但還是有人一臉不屑或者猶疑不定。
“我們也不是逼着各位現在就啟程,到了下雨那日我們便轉移到淩山,也耽擱不了大家多少事。”秦頤一又道。
“各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兩位殿下也是為了我們的性命考慮,咱們可不要辜負公主的美意啊。”周縣令開口。
他雖然也對降雨一事存疑,但就如他所說一般,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真發生洪澇,上面問罪下來,他一人可擔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