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俠面如寒霜：“我——”
啪！啪！啪！
開燈！關燈！開燈！
蝙蝠俠漆黑的身軀如同插入進視頻裡的一張突兀的圖畫，随着光源的出現與消失一閃一閃。
迪克和傑森一人守着一個開關，一邊按亮一邊熄滅，玩得不亦樂乎。
“夠了！”蝙蝠俠忍無可忍。
他在開燈時從桌底下的陰影裡爬出來，身量愈高，宛如遮天蔽日的巨人，遮擋三個年輕人面前的光線。
“跟我回去。”蝙蝠俠言簡意赅。
傑森把迪克和提姆往他那兒一推，幸災樂禍：“走吧，小男孩們，蝙蝠爸爸找你們回家！”
“還有你，傑森，你也給我回家。”
傑森頓時正色：“我不是傑森，我是傑弗裡。”
蝙蝠俠平靜道：“阿福準備了烤雞。”
他走過來，抓住傑森的一隻手：“回家。”
傑森使勁後退，他試圖扭動這隻鐵鉗似的手，但顯然單論力量，蝙蝠俠比他更勝一籌。
他否認道：“我不認識你，*髒話*，别到處撿孩子，沒人教過你要尊重你的對手嗎？”
他越往後退，蝙蝠俠越是紋絲不動，傑森定睛一看，迪克和提姆正拽着蝙蝠俠的手幫他使勁。
傑森咬牙使力，兩腳在地上踩出凹陷。
迪克圍繞蝙蝠俠搭建纜繩和地釘，迪克揮汗如雨，一錘一錘把釘子釘進傑森精心挑選的水泥路面。
傑森一手發射鈎爪，試圖用鈎爪搭載自己前進掙脫。
提姆站在他和鈎爪之間，比了比距離。少年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亮出一把剪刀，用磨刀石磨亮刀鋒，一剪剪斷鐵索。
三打一，一點也不公平！
無堅不摧的猛男紅頭罩無比破防。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他絕望地哀嚎，“我心心念念的決鬥呢，我做好的挑釁計劃呢，我連哥譚小報的狗仔都收買好了，等我們決鬥完他就寫稿大吹特吹！”
蝙蝠俠猶豫了一下，他上前一步，用披風把傑森裹進自己懷裡，像裹進一隻傷心欲絕的小鳥。
隻抱了這一下，他克制道：“我很高興你回來，兒子。”
溫馨時刻，暖意靜靜流淌，連迪克都忍不住眼泛淚光。
而蝙蝠俠舉起手，在虛空中摸出了某種東西，在上面塗塗改改。
另外三人隻看得見空氣。他們茫然地看着蝙蝠俠将改完的東西擺回腦袋上方，摸不透發生了什麼。
他們當然看不見，因為那是一個對話框。
*
漢諾威大樓的頂層辦公室中，黑面具站在落地窗前，鳥瞰繁華的城市。
他背手而立，黑色骷髅面具上浮現出少見的高興神色。前幾天被紅頭罩搶走軍/火的憤怒與不悅消失殆盡，如今隻剩下滿腔豪情壯志。
秘書落後他兩步站立，以示恭敬。她手捧文件，向黑面具彙報：“所有裝備都已送往大樓裝備庫，已遣散其他員工。”
骷髅面具上顯出笑容：“很不錯。”
紅頭罩搶走的裝備不過是他财産中的九牛一毫，他暗中資助的打手假面社會今晚将在哥譚掀起大亂。
活躍在街頭巷尾中的不良分子與武裝分子很快能在漢諾威大樓領到精良的武器，不管是蝙蝠俠，還是紅頭罩，都會為這場狂歡絞盡腦汁！
城内的騷亂會分散他們的注意力，更隐秘的行動将藏在他們的疲于奔命下，悄悄進行。
他問身側的秘書：“搜尋到蝙蝠和紅頭罩的動靜了嗎？”
秘書猶豫片刻，毫無隐瞞道：“我們正在盡力搜查。”
黑面具瞥了她一眼，難得沒有大發雷霆：“不重要，他們很快就會出現，很快。”
大樓數層之下，紅頭罩的秘密基地内，蝙蝠俠忽然眉頭一皺。
他披風一卷，似章魚的觸須，把迪克、傑森和提姆通通裹進披風裡。燈一關，他們融進黑暗。
門被悄悄推開，一隻六手六腳的怪物因背後的光源投下陰影，朝門内摸索。
披風裡，提姆抓着傑森，傑森抓着迪克，迪克抓着蝙蝠俠，四個人緊緊蜷縮在披風裡，藏身在陰影中。
視野逐漸清晰，怪物顯出真容。一隻狗身前趴着貓，貓身上趴着老鼠，他們像一塊蛋糕，一層疊一層，爬行前進。
哦，哦，這群惡魔，他們是阿福的手下，前來追捕離家出走的壞孩子們，并将對他們施以殘酷的洗碗擦地砍柴遛狗喂貓養老鼠之刑！
狗的腳步在一塊圓形的陰影前停下，他疑惑地嗅了嗅，睜大一隻眼睛仔細觀察。
陰影努力向後縮了縮，由圓變扁。
Ace龇牙：“嗚、嗚汪！”
他聞到了，蝙蝠們的氣息！
陰影在他的瞪視下悄然後移，企圖用不引人注意的方式轉移位置。
它靠上了一樣毛絨絨的東西。
一隻貓的爪子！
湯姆悠哉地躺在地上，用爪尖盯住陰影的一角，洋洋得意地朝前湊。
陰影裡探出一隻手，果斷捏住湯姆的嘴，将他往旁邊一撥！
貓咪身側讓出一條通道，陰影拔足便跑，向前狂奔。
啪一聲，是傑瑞及時關上了房門，阻斷它的去路。
陰影渾然不覺，一路移動到牆上、天花闆上。它徹底倒置，由可躲藏的洞穴，變成了向外傾倒的袋子。
一、二、三、四。
小小的陰影裡倒出來四個人。
蝙蝠俠接着迪克，迪克接着傑森，傑森接着提姆。人壘人壘人壘人，如此盛況，連Ace都愣了一下。
蝙蝠俠一手扛着三個人，另一隻手劃進披風，再探出時，他的指間夾着肉骨頭、小魚幹和奶酪塊。
他面不改色：“嘬嘬。”
夾着寵物零食的手如旋轉的電風扇扇葉般擺動，嗖一下甩出去，肉骨頭、小魚幹和奶酪塊變成三枚高速發射的子彈，從通風口沖出地底。
狗、貓和老鼠緊随其後，隻窺得一星殘影，從通風口消失。
蝙蝠俠松了一口氣。他放下緊抓自己不放的兒子們，小心地打開門。
狗叼着肉骨頭，貓含着小魚幹，老鼠捧着奶酪塊。三隻管家的爪牙守在門口。
蝙蝠俠毫不猶豫甩上門。三個兒子默契行動，堆來沙發座位書櫃擋在門前。
他們被攔住了，但他們不能坐以待斃。
傑森的秘密基地連入了漢諾威大樓的監控系統。四個腦袋坐在電腦前，通過監控分析門外的局勢。
地下基地的走廊外，守着一隻狗、一隻貓和一隻老鼠。
叮鈴鈴，歡快的手機鈴聲響起。Ace從肚皮前的皮毛裡掏出手機。
“蝙蝠狗，”手機裡是蝙蝠俠的聲音，“讓開大門。”
Ace捏着手機，搖頭。
不行。
蝙蝠俠又道：“蝙蝠狗，假裝沒看到我們。”
Ace躺下，一手撐下巴，搖頭。
不行。
蝙蝠俠歎息一聲：“我原本不想這樣的……好吧，如果你們放過我們，本月所有人的零食翻倍！”
這句話是一根棒槌，敲響了三隻動物的腦袋，在他們的眼睛裡敲出各種美味的肉排、骨頭、燒雞、香腸。
然而，沒給他們留出意志動搖的時間，第二聲電話鈴響起。
湯姆在皮毛裡找來找去，摸出手機。手機裡是阿福的聲音，老管家淡淡道：“不管他說什麼，我給雙倍。”
六隻眼睛瞪大。
Ace狠狠将代表蝙蝠俠的手機摔在地上，湯姆拿來大錘狂砸，傑瑞用掃帚簸箕掃幹淨碎屑，倒出門外。
他們向阿福莊嚴宣誓：保證完成任務！
電話鈴又響，傑瑞把門外的垃圾拎回來倒在地上。他和湯姆手動如風，把手機完整地拼回來，遞給Ace。
依舊是蝙蝠俠的聲音：“蝙蝠狗，交給你一個任務。”
他似是不忍道：“你們三個，去抓住謎語人！”
狂風呼嘯，門口的動物們不見蹤影。
蝙蝠俠推開門縫的瞬間，狂風再次呼嘯。Ace向門縫鞠躬緻謝，湯姆和傑瑞拉開麻袋的系繩。
謎語人的頭從麻袋裡露出來，禮帽上的問号震驚顫抖，變成巨大的感歎号！
“這裡是哪裡？”
Ace捏緊拳頭，一拳直沖門面，把被蝙蝠俠選中的倒黴蛋砸暈。湯姆和傑瑞又果斷地給他套上袋子。
蝙蝠俠在門内挫敗地抵住眉心：“再交給你們一個任務，把他送去阿卡姆。”
門外的世界是安靜的。湯姆和傑瑞在門外交替換位，他們是兩個忠誠的士兵，替阿福守住這道門，等管家親自到場，把門内的囚徒抓走。
Ace正在和阿福通電話，他對他們的表現很滿意：“看好他們，我稍後就到。”
迪克的耳朵貼着門，他牙齒打顫：“便士一馬上就要來了！”
蝙蝠俠凝固着，在危急關頭，他不得不做出抉擇：“穿上你們的裝備，和我一起突圍！”
夜翼、紅頭罩、羅賓，如星拱月，圍在他身後，站姿筆挺。
衆所周知，每次決戰前，他們總要集合一次，留下一張跨頁合影，方便粉絲截圖。
蝙蝠俠屏氣凝神：“計劃C，開始！”
門推開一條小縫。
首發隊員紅頭罩從腰帶上摘下一個小紅球。他一按紅球上隐蔽的機關，紅球擴大，在他掌中變成可容納一人頭的紅色頭罩。
縮小頭罩的改造靈感來自于寶可夢的精靈球，和飛行頭罩一樣，都是傑森的得意之作。
頭罩滾出去，滾到走廊牆邊，不動了。
狗和貓和老鼠謹慎地将它撥到面前，左右檢查。
他們的頭剛圍攏，陣陣白霧忽然從頭罩内部噴出，籠罩住三隻動物的腦袋！
提姆小聲道：“誰會在自己的頭罩裡放催眠瓦斯？”
“我會。”傑森瞪他，“不僅有催眠瓦斯，我還有放炸/藥。”
提起頭罩的改造，他侃侃而談。
“飛行頭罩能實現自助移動，加上足量炸/藥，它就不隻是一個簡單的頭罩，而是一個兼具導/彈功能的頭罩！”
他懷着美好的暢享：“等哪天我碰上棘手的敵人，可以召喚我的所有頭罩，下雨一般将敵人淹沒！”
他捏住手，猛地張開：“然後，叭——！問題解決。”
提姆狐疑地盯着他：“你知道，鋼鐵俠和我們是對家吧？”
“蝙蝠俠的對家難道不是超人？”
“很明顯，是小醜。”
蝙蝠俠本人的聲音打斷他們的争論：“錯了。”
他沉聲道：“是蜘蛛俠。”
短暫的争論結束，門外，催眠瓦斯罩住的三隻動物均已沉悶倒地。白色的夢飄出來，彙合交融，在雲朵似的心聲框裡演繹同一組動畫。
夢裡，韋恩大宅的地毯松軟溫暖。木柴噼啪作響，壁爐中的火焰熊熊燃燒，映襯得韋恩的畫像染上橘紅。
傑瑞枕着湯姆，湯姆枕着Ace，他們旁邊擺着大中小三個食盆，裡面裝着阿福親自為他們做好的食物。
蝙蝠狗率領的隊伍沉浸在美夢中。
蝙蝠俠推門，披風下鑽出夜翼，鑽出紅頭罩，鑽出羅賓。四人排成隊伍蹑手蹑腳前進。
蝙蝠長長的披風拖過夢境，将美夢帶得一歪。他急忙抓住披風，輕輕将夢的雲朵攏回去，順手給夢裡自己的畫像塑了形。
他們是一隊不引人注意的幽靈，無聲離開。
夢裡，阿爾弗雷德向三隻熟睡的動物走進。他端着銀制托盤，揭開蓋子，裡面是小巧的鬧鐘。
鬧鐘狂響，将他們無情驚醒！
夢裡的阿福向夢外一指：“他們正在逃跑，快追！”
三張驚慌失措的臉追進敞開門的房間，果然，他們的目标不見蹤影。
Ace忽然伸手比住湯姆和傑瑞焦急的動作，他的鼻子抽了抽，貼到地上。
蝙蝠俠是一位嚴謹的犯罪者，絕不留下自己的痕迹。他會用噴霧消除自己的氣味，躲避Ace的追蹤。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Ace咯咯發笑，他從肚皮口袋上掏出一個噴霧瓶。這是阿福送給他的小道具。
“反氣味消除劑的噴劑”。
他朝自己的鼻子噴了兩下，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嗅覺實驗室裡的所有分子一同指路：在那裡！
Ace毫不猶豫，帶着湯姆和傑瑞追上前去。
*
假面社會，他們是黑面具在哥譚市乃至全美國秘密資助的未知手下，所有成員都是混迹街頭的不良分子、打手及暴力的武裝分子。
今天，他們所有人都聽從黑面具的命令，前往漢諾威大樓領取最新的裝備和武器，在哥譚大鬧一場。
這些街頭馬仔并不關心哥譚的明天，他們甚至不關心自己的未來。在黑面具的秘密計劃裡，他們隻夠充當吸引蝙蝠俠注意力的靶子，是遊戲裡胡亂打一氣就能通通倒地的底層小怪。
小怪們熱烈讨論着今晚的行動路線，他們要打砸哪家店鋪，燒掉哪家早就看不順眼的餐廳。
稍微有志氣一點的馬仔撸起衣袖，向周圍每個人展示手臂上的疤痕。
“這是蝙蝠镖留下的，我和蝙蝠俠親自交手過！”
他誇誇其談，吹得天花亂墜：“不是我誇張，全哥譚隻有蝙蝠俠能小勝我一手。我和他碰見的那一夜，我們真是冤家路窄、狹路相逢，我赤膊上陣，他刺刀見紅，打得昏天黑地、如火如荼、驚心動魄，街道上刀光劍影、血雨腥風、危機四伏。”
“最終羅賓出其不意，暗搓搓偷襲，用蝙蝠镖紮中了我的手臂。這次讓我和蝙蝠俠的切磋告一段落，我一直期待着再次和蝙蝠俠以武會友，共同進步！”
“你最近去成人學校上學了？”同夥問，“感覺你的文采好了不少啊。”
“那是，”馬仔翹着鼻子，“畢竟我可是和蝙蝠俠戰鬥過的男人，就算去阿卡姆瘋人院，他們也要分給我一張病床，小醜都要過來招攬我成為他的手下，螢火蟲這種三流反派隻配給我點煙！”
他說着，擡手敲了敲面前巨大的木箱，裡面都是黑面具送來的最新裝備，足夠他們在街上大鬧一場。
馬仔拿來撬棍，費了點力氣撬開木箱的蓋子，向上一推！
他看到一片純粹的黑色。
黑色動了動，察覺到外界的動靜，扭過來。
尖耳朵，下巴，蝙蝠标志，斷刀刃，萬能腰帶。
馬仔摔坐在地，磕磕巴巴道：“蝙……”
“蝙、蝙蝠俠！”
他的同夥們不以為意地擺手：“行了行了，知道你和蝙蝠俠打過一場了，今晚你打前鋒，如何？”
低沉的聲音響起，如同沙礫被緊握手中摩擦：“聽說，你們找我？”
另一個年輕的聲音道：“或者，你們找我？”
夜翼從蝙蝠俠的披風裡鑽出來，笑眯眯道：“你們今晚的計劃是什麼，我很有興趣，讓我聽聽？”
反應快的兇徒拿起槍：“别害怕，他們隻有兩個人，先宰了他們！”
蝙蝠俠的披風鼓動，一點紅色冒頭，接着越變越大。第二個一米八的壯漢從傳送門一般的披風裡走出來，捏着手腕：“兩個人？”
還沒完，披風又動了動，一隻手艱難地冒出來。人聲先一步響起：“有沒有人拉我一把？”
夜翼伸手過去，一拽，拽出來一個穿長褲的羅賓。
四人整整齊齊，擺好帥氣的超級英雄登場姿勢。
“你們找我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