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楚靈剛從五溪山上學藝歸來,為了父母的忌辰将至回京,又在機緣巧合之下得蒙裴不遲賞識,成了裴不遲麾下一名最年輕的先鋒将軍。
女子從軍為将,是整個大晉前所未有的,原本聖上還對此頗有微詞,不願下旨。
但是奈何裴不遲堅持要以楚靈為先鋒,又值邊境祥雲城危急存亡之際,是以最終,皇帝還是頒下聖旨,以楚靈一介女子之身任命為十萬兵馬的先鋒将軍,随軍出征。
當時聖旨一下,朝野震驚,一衆言官更是上本彈劾,皆言以閨閣女子為将,實乃聞所未聞,若是出了纰漏,豈不是以國本為賭。
此言一出,原本就不是很笃定的皇帝,也自然理所應當的開始猶豫,到底最後還是裴不遲站處理力保楚靈,且朝中再無其他良将可用,如此,楚靈算是在裴不遲的力保之下,順利出征的。
好在,楚靈雖然是一女子之身,但也确是武藝超群,骁勇異常。
與擺夷三年苦戰之中,總共大大小小數十場戰役,楚靈場場以身入敵,為裴不遲開出了一條血路,由此,足足将擺夷糧草兵力消耗殆盡,最終大獲全勝。
由此,楚靈少将軍骁勇善戰,用兵如神的名号在京城中傳揚開來,也徹底讓當初存疑的言官閉了嘴。
楚靈也以自己博得頭彩的軍功,被裴不遲從前鋒提拔至副帥,徹底成了裴不遲的左膀右臂。
此次班師回朝,裴不遲再封國公榮光,聖上更是額外恩準,裴家三代襲爵,不降爵位。
如此烈火烹油,已經是大晉最高的封賞了。
然而,楚靈作為裴不遲麾下的副帥,卻并未獲任何爵位封賞。
桑竹說的到底是什麼,楚靈又如何能不知道?隻不過......
楚靈拍了拍桑竹的手:“所謂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朝廷封賞,為人臣子的,自然不能有所異議。”
“可是姑娘,您三年前跟随裴老将軍上戰場,不就是為了重振安國公府的名聲,不讓國公爺含冤九泉麼,您是國公府唯一的後人,就算是不另外給您封爵,也該是承襲老國公的爵位才是,這點子金銀勞什子,難道還算是什麼封賞麼!”
此言一出,楚靈頃刻瞪了眼桑竹,沉聲開口道:“你既知如今聖意不明,便也該知道,這京城不比在軍中,說話必得有分寸些。”
提裙回首走了幾步,楚靈又道:“不過有一樣你可是說錯了,我此次回來,原也沒想着能夠重振安國公府的名望,隻是當年的事......”
楚靈的聲音不自覺低了下去,當年她父親安國公一夜之間暴斃而亡,母親亦追随其殉情而去,可憐偌大的一個安國公府,就隻剩下她一個在五溪山上學藝的孤女。
一個世家大族的落敗,竟然像是一片枯葉一般輕飄飄的落了地,楚家也徹底隐沒在了京城的豪門世家之中,再也沒了生息。
想起從前,楚靈的聲音不自覺便低了幾分,她雖不是在京城中長大的,但也不會愚蠢到相信那所謂的什麼“安國公得了急症,暴斃而亡”的鬼話。
她雖然在五溪山長大,一向看淡名利,也的确是不在乎那些金銀,但是卻也不能讓父母死得不明不白,從前她沒有這個能力,自然坐不了什麼。
可是如今......楚靈暗暗在心底冷笑了一聲,就算此次沒有封爵又如何?她如今是大晉十萬兵馬的副帥,就算是想要做什麼,還怕做不到麼?
看着楚靈陰晴不定的面色,桑竹亦有些躊躇,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回京之後,她家姑娘好像變了不少,是以此刻她亦有些猶疑:
“姑娘?”
楚靈回過神來,淺淺一笑:“放心吧桑竹,我無意在廟堂久留,隻要查清當年爹娘的事,我們就回五溪山上去,和師父一起遊山玩水去。”
桑竹再是氣憤,此刻也隻得作罷,轉頭看着滿院子的箱籠,一時也發了愁:“姑娘,府裡空了這些年,雖然不至于完全荒廢,但需要打點的事卻也不少,還是要去找些家丁人手才行。”
楚靈原本對這些事就不甚在意,隻随意揮了揮手:
“你看着辦就是了,自回京以來就進宮述職,着實累得很,待休息幾日再做打算。”
九王府内
一玄色衣袍男人長眉入鬓,目光沉靜如水,此刻正坐在書案前提筆書寫。
室内昏暗,此刻已經點上了幾盞蠟燭,男人原本清朗的面容此刻在燭火的掩映之下顯得有些邪魅。
下首跪着一個黑衣人,向男人呈上了一封書信。
寥寥數字,男人一眼就掃過了信上所寫内容,沉思了片刻後,男人唇角微微挑起,勾出一抹耐人尋味的冷笑:“皇帝,我還真是小看了你。”
“去叫人盯着後院,若是有想跑的,”頓了頓,男人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大。“就讓她往水門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