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白榆也不再多言,隻一路攙扶楚靈回了褚玉苑,一路穿過了風景奇秀的後花園,看着眼前錯落有緻的假山奇石,楚靈的神思不自覺便回到了那一天的甯侯府。
那是她回京之後第一次出席在官眷的席面上,在甯蔓對莫名其妙對自己發難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還擊,即便她知道有可能因此得罪甯侯乃至于出身太後同族的顧氏,但即便是知道,她還是義無反顧的做了。
因為她是楚靈,她自幼在江湖中長大,她身上自帶着江湖中快意恩仇的潇灑,她也從來都不是一個可以委屈自己的人。
那天,是在侯府的花廳前,九皇叔莫名其妙的出現,替自己解了圍,即便她并不害怕得罪甯侯,但是這樣的恩德她還是銘記于心的。
後來在宮中,皇帝以她已經成婚為由,想借機削了她手上的兵權,若不是他,自己恐怕也不得不接受皇帝的安排。
往事忽然一股腦湧上心頭,楚靈定定站在池邊,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其實她應該是高興的,即便不是高興也應該是波瀾不驚的,九王身邊添了人,其實這根本就與她無關......
可是,為什麼,她忽然之間竟然會這樣難過?
眼看着一池秋水煙波浩渺,兩岸垂柳盡褪去了新黃嫩綠,楚靈一時間竟有些恍惚,她究竟是為了巧娘信口雌黃的暗地捅刀難過,還是為了景行她毫不猶豫的納了巧娘進房而難過?
這樣的念頭一升起來,楚靈便覺得十分心煩,千頭萬緒都在一時之間湧上來,看着一個偌大的王府,将原本廣闊的天地圈成了一個四角四方的格子,楚靈忽然就很想逃。
京郊的兵營好像已經很久沒去了,連日來她隻顧着料理王府中的大小事務,竟然連府門都沒有出過了......
如此想着,楚靈索性遣走了跟在身後的白榆,回到房中換了一身利落的青白長衫,懶怠走正門,直接輕步踏出,從褚玉苑的偏門離開了。
金陵城依舊繁華如昔,楚靈走在人聲鼎沸的街道上,目光也逐漸被接到兩側的攤販吸引住了,回想起五六年前,那時候自己也會經常偷偷溜下山,跑到城裡去吃些那些小攤上的吃食。
那個時候,好像總是很容易開心,她那時總是帶着桑竹,兩個人能從街頭一路吃到街尾,每每撐到再也吃不下的時候,她還會帶些油炸的糖果子回去給師父。
而明山,對她也很是寬容,每每都要闆起臉來訓她是國公府的千金,怎可在街頭巷尾這般沒有分寸。然而每每說過,楚靈也每每都點頭答應,卻從沒有一次真的聽進去過,那些年她走遍了許多地方,而明山對自己,也總是縱容且寬和的。
想着想着,楚靈也不自覺挂上了松快的笑,想想年少的時光真是好,但是肯呢個有的時候就是因為太好了,所以走得也很快,其實又或者說,那樣輕松明媚的快樂,原本就是不屬于她的。
她是安國公府的獨女,肩負着整個楚氏一族的責任,如今她回歸到本位,這才恍然發覺,原來年少那些明快的時光,已經匆匆流去再不複返。
如此想着,楚靈情緒又低落了幾分,她一路都在出神,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不自覺拐進了一條頗為安靜的巷子。周圍隻有三三兩兩走過的路人,楚靈擡頭一看,自己正前方正赫然矗立了一棟三層高樓。
此樓用白牆青瓦,是典型的江南水鄉樓宇,青瓦上布滿了青苔嗎,一片嫩綠,仿佛一掐就能掐出一汪水來。
屋檐上似乎還綴着風鈴,微風一過便發出清脆悅耳的鈴聲,門樓頗為古樸,兩根圓形柱子撐起了一塊看上去就很有年頭的牌匾,上書——煙雨樓。
楚靈上下打量了一圈,不覺心中好奇,煙雨樓?有意思......
此處不比水門樓那邊的繁華,更像是一個曆經世事滄桑的老者,靜靜站在這裡,俯瞰着世間滄海桑田,又是在千帆之後遺留下的一片古樸的寂靜。
未及多想,楚靈便信步走進。剛一走進去,便有有個店小二打扮的小厮上前招呼,“這位客官是您一個人嗎?”
見楚靈緩緩點了點頭,店小二便直接引人上了三樓,尋了臨床的雅座招呼楚靈坐下,滾燙的茶水熟練落進桌上的青碗,店小二賠着笑道,“看您的衣着不俗,想來是喜歡清靜雅緻去處的,小的便擅自作主引您上樓來了,不知客官可還滿意?”
楚靈但笑不語,隻拂袖撩袍坐下,頗有些好奇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店小二憨實地笑了,笑容中還略帶着一絲得意,“瞧您說的,若是喜歡熱鬧,怎麼會到咱們煙雨樓來呢,早亡最熱鬧的水門樓那兒去了,能來咱們這的客官,都是向您這樣的風雅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