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被窩裡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要臨近中午十一點了。
北京時間的十一點,換算成英國時間,大約還是淩晨三點。
這之間有八小時的時差。
難怪了。
手機上還有幾條未讀信息。
她點進去一看,發現是一個多小時前,陸教授發來的,提醒她中午别忘了約了華新音樂的經紀人吃飯。
順便還把定好的餐廳地址一并發了過來。
葉茴聲:“……啊。”
昨天事情太多,又是救場又是綜藝的,忙得她完全忘記了這一茬。
她趕緊給陸教授回複一條信息:
【回聲:不好意思陸教授,我才看到消息。】
【回聲:我知道了,我一定準時到。】
發完消息正要爬起來洗漱換衣服,陸教授那邊忽然打了電話過來。
葉茴聲接起來:“老師?怎麼了?”
電話那頭,陸教授沉默着歎了口氣,低聲說:“那個……茴聲啊,今天中午你就先不用去了。”
葉茴聲怔了一下。
不用去了?
陸教授語氣略有些尴尬,硬着頭皮說:“……我剛剛收到消息,對方今天有事來不了了。”
當然,這是委婉的說法。
準确來說,是他半個小時前剛接到對方的電話。
對方說自己臨時飛去了廣州,要去簽一個廣州的新銳鋼琴演奏家。
至于葉茴聲這邊麼……就先算了吧。
對方說的那人,陸教授也認識,星海音樂學院的。
年輕人二十出頭,在國内小有名氣,刷過國内絕大多數的鋼琴比賽,斬獲過不少一等獎。
隻是……他這份光鮮亮麗的履曆在陸教授這種央音老師的眼裡,其實并沒有多少含金量。
陸教授當時嗤之以鼻,表示水賽刷出來的獎項代表不了實力。
外行看熱鬧,内行看門道。
就門道而言,陸教授覺得對方的實力遠不及他的愛徒。
可惜葉茴聲在國内并沒有什麼名氣。
除了當年那些對她贊不絕口的央音老師,幾乎沒多少人認識她。
就是一張白紙。
所以,當兩份履曆擺在華新的經理人面前時,他便毫不猶豫爽約了他們今天中午的這場飯局。
真是有眼不識荊山玉!
陸教授當時氣得不行。
花了小半個小時才平複下心情。
正打算聯絡葉茴聲的時候,剛好收到了她的信息。
隻是等他電話一接通,聽到葉茴聲平和的聲音,陸教授心裡那股子憤憤不平又情不自禁冒了出來。
并且毫無掩飾地傳遞到了葉茴聲這邊。
她聽出了陸教授在替她打抱不平。
她有些哭笑不得。
這叫什麼……歪打正着嗎?
本來她就打算找機會婉拒對方來着。
這麼一來,倒是替她省去了措辭的過程。
葉茴聲坦然地笑笑,反過來安慰道:“沒關系的陸教授,本來我也覺得自己沒太準備好。”
其實她很清楚自己當下面臨的現狀。
天賦和技術說多不多,名氣和榮譽聊勝于無。
大約小時候還背着個天才的光環,可惜随着年歲漸長,光環消失殆盡。
未來鋼琴這條路還能不能走下去都不知道。
如果說當年出國前還有幾分要代表華人在世界古典樂圈撐起一席之地的萬丈豪情,那麼在國外磨砺了這麼多年,再多的澎湃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這次她回來,相當于是将一切歸零,重新開始。
至于未來究竟準備往哪條路走,說實在的,她真的還沒想好。
陸教授卻覺得她太妄自菲薄了,他聽過她前年在歐洲參加的一場頗具份量的鋼琴賽事。
演奏水準極高,備受好評,前途無量。
可惜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年間她反而銷聲匿迹,頂多隻是參加一些拼盤演奏會,鮮少參加正式的比賽。
他始終覺得,她隻是缺少機遇而已。
所以一聽說她可能會回國發展,立刻主動聯系了她。
可惜……
一想到自己大老遠把人滿懷希望地叫回來,到頭來卻是一場空,陸教授深覺洩氣。
葉茴聲又重複了一遍:“真沒事,老師。本來按我自己的計劃,我其實是打算回國先休息幾個月的。”
陸教授一聽,下意識勸道:“休息可以,每天的功課可别落下啊。”
這簡直是對所有音樂生都适用的諄諄教誨。
從确信要踏上鋼琴這條路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了今後的每一天都要跟鋼琴相伴。
每天練習時長,少則一兩個小時,多則十多個小時。
技術水平這回事,從來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葉茴聲點頭輕笑:“放心吧,從來沒落下。”
陸教授心想也是。
看之前她在校慶上的那場救場演奏,證明了她的實力依然在巅峰狀态。
甚至還有可能進一步成長。
一通互相安慰到最後,陸教授有點失落地結束了通話。
葉茴聲松了口氣。
正好,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專心緻志“備戰”了。
她翻身起床。
洗漱完開門出去,正好對門方亦揚也剛從房間出來。
方亦揚顯然也是剛醒,頂着一頭亂亂的粉紅雞窩頭,穿着一身鵝黃色的小雞睡衣,睡眼朦胧地打招呼:“早啊姐……”
說着還打了個哈欠。
葉茴聲看了看這一言難盡的配色:“……”
倆人摸去廚房找東西吃。
餐桌上有高蘇意昨天順手買的紅豆吐司面包,方亦揚從冰箱裡拿了兩顆雞蛋放進煮蛋器裡,葉茴聲則鼓搗了會兒膠囊咖啡機,打了兩杯黑咖啡。
姐弟倆飛快炫完了這一頓簡易早餐,心照不宣拿起手機直奔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