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岫白面露遺憾,想要看看女兒,又被遮擋得嚴絲合縫。
他不願吵醒聞隐,輕聲道:“觀瀾猜小隐回來辛苦,路上得補眠,先一步去秋水灣等你們。”
林觀瀾,聞隐的母親。
沈岑洲懷裡的溫度,被識破心思般,清晰地一寸寸僵硬。
他這次沒順妻子的意出聲拒絕,微微颔首,于聞岫白分兩路回秋水灣。
甫一上車,聞隐便慢半拍地醒來,不許沈岑洲再抱她,與他分坐兩端,表情嚴肅,像要面對什麼了不得的嚴峻情況。
她先驚愕,“她居然去秋水灣堵我。”
再譴責,“你為什麼不攔住她?”
沈岑洲擡手摸了摸聞隐的額頭,嗓音疏淡,“晚幾秒回複你爸,就得受你提醒,我真把你母親從秋水灣送出去,你上車就該和我吵架。”
聞隐茫然地看着他,“我才不會。”
沈岑洲唇角噙笑,狀似溫和,“沈太太,秋水灣的幫傭對你唯命是從,你來吩咐。”
聞隐唇角耷下來,“我不要。”
見她悶悶不樂,沈岑洲輕抵上颚,忽無聲輕笑。
聞隐醉酒竟是這副模樣。
比之清醒時,不夠跋扈,不夠嚣張。
沈岑洲捏了捏她酒意未消的臉蛋,“還難受麼。”
聞隐尤在思考秋水灣的大事,被他的堂而皇之驚到,捉住他的手狠狠壓下。
這才去想他的話。
這麼烈的酒,還是不太舒服的。
聞隐又按上小腹,低垂着頭,“我再也不要喝威士忌了。”
見她思緒偏開,沈岑洲眉心微斂。
他的妻子與父母,該是什麼樣的關系。
若真是一面都不願見,以聞隐的脾性,何須真醉。
裝醉于她而言,約莫都算天大的面子,恨不得對方感恩戴德。
沈岑洲無意深想。
他對妻子的一切,并不好奇。
—
回到秋水灣時,聞隐真的睡着了。
聞岫白先一步抵達,林觀瀾亦現身,不在别墅等候,徑直守在專梯旁。
沈岑洲剛橫抱起聞隐,腳步聲穩穩傳來。
他略微偏頭,來人身側跟着聞岫白,視線不偏不倚,直直看來。黑色的珍珠耳釘折過停車場的光,襯得唇邊的笑極為冷冽。
身份清晰明确。
沈岑洲點頭緻意。
不動聲色揚眉,聞隐母親眼中剛剛一閃而過的……似乎是厭憎。
真是不願讓人回想的表情。
不過片刻,林觀瀾出現在面前,任何不該出現的情緒都消失殆盡。
她眼中的思念快要溢出來,捉住聞隐的手,“小隐?”
沒有得到回應,見女兒呼吸平緩,才強行挪開視線。
看向女兒的丈夫,“岑洲。”
比之聞岫白出聲即刁難,林觀瀾姿态平和許多,指腹擦過微紅的眼角,“抱歉,許久不見小隐,失态了。”
沈岑洲不置可否,态度同對自家長輩一般無二,“媽,小隐也很想你。”
林觀瀾笑了笑,像是極滿意。
待進入專梯,林觀瀾輕聲發難:“你讓小隐喝酒。”
沈岑洲無端慢想,聞隐醉酒該是想他直面她父母的不滿。
畢竟她該一清二楚,他們的相處模式。
沈岑洲淡道:“出行順利,小隐開心。”
林觀瀾點了點頭。
看電梯門緩慢打開,不輕不重質問:“去年在盧薩卡發燒到四十度,你也是這麼由着她開心?”
沈岑洲手臂微收,腦海後知後覺閃過微弱的畫面。
聞隐掉淚後,一夜起複的高燒,旁邊跌落的酒杯。
他聽到自己毫無感情的聲音,帶有與平常一般無二的溫和笑意,“寶寶,你不惜命,想我疼你?”
濃稠的藥放在邊幾,他又替她斟了杯酒,“還喝麼。”
聞隐後靠軟枕,直勾勾盯着他,氣息微弱,“離婚。”
“沈岑洲,我們離婚。”
真堅定啊。
沈岑洲踏出專梯,感知彼時洶湧而上的情緒。
任由片段記憶喧嚣。
他表情漠然,看那張天真的漂亮臉蛋,忽而輕笑,“又鬧脾氣。”
沈岑洲手背貼近她的額頭,語氣和動作一樣平和,“小隐,需要我幫你回憶,你爸媽如今是靠什麼在股東大會站穩腳跟的麼。”
“你要離婚,你家老爺子得先打斷你的腿。”
懷裡的聞隐不太舒适地動了動身體。
沈岑洲一閃而過的、倉促記起的一瞬間,煙消雲散于腦海。
他不急于找回記憶,朝向林觀瀾,神色如常,一旁聞岫白在刹那的安靜中眉頭微皺,警惕盯着他。
沈岑洲淡道:“您二位不想小隐再受回苦,過去的事最好别再提。”
他唇角噙笑,像是對長輩的無奈,“爸,媽,我耐心真的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