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觀瀾會收到消息并不奇怪,自她策反遲嶼,與之一應密謀,直至結婚這一步前都能稱作順利,本也少不了她遮掩。
如今聞言,她擡眼看來,語氣猶豫,“老爺子講沈岑洲讓你參與項目,我還不信,他……”
聞隐知道母親的意猶未盡,開門見山,“他失憶了。”
林觀瀾呼吸一滞,頃刻将一切怪異串聯、思忖。
“車禍後。”聞隐語氣斬釘截鐵,“爺爺應該有猜測,不敢下定論。”
林觀瀾也勉強回神,嗤笑一聲,“讓老爺子心裡打鼓好了。”
她不耽誤時間,繼續道:“遲嶼你準備怎麼處理?我給他放個地方?”
聞隐搖頭,“到你手裡,和到爺爺手裡沒有區别。”
“他是從沈氏在盧薩卡的礦區被調回,現在還挂着沈氏的旗幟,我找機會清理幹淨痕迹,再把他送回非洲去,那邊産業也需要人。”
波折這一回,無非沈岑洲早晚會恢複記憶,遲嶼在他手下,她不放心。
但京市也不是他的久留之地。
她面色認真,心無二用。林觀瀾抿唇,小心翼翼道:“你和遲嶼……”
聞隐茫然了一息,忽反應過來母親的試探。
她頗有些意氣,“一個保镖,我能和他有什麼。”
千辛萬苦救他,是他在她手下時不畏辛苦,她又不像沈岑洲骨子裡冷血無情,表面功夫她還是要做到位的。
至于當初一心想要與他結婚。
聯姻她會成為聞家與對方項目合作、利益傳輸的樞紐。
聞老爺子擔心對她的疼愛不足以繼續支撐想要給幼子的果實,把她的婚姻放上談判桌,姻親的砝碼可以讓财勢順理成章遞到聞岫白手中。
保他在兩位兄長虎視眈眈下無虞安康。
與保镖在一起,爺爺還想護着幼子,得讓她來。
她有能力。
爺爺知道。
她初初意識到聞老爺子對父親的良苦用心時,也曾眨巴着眼睛、仿若找到一絲生機般,拉住爺爺定制的西裝袖角,用以假意賭氣的口吻。
“聞世崇,你根本不用這麼絞盡腦汁,我可以把爸爸養得很好。”
爺爺是怎麼回應她的?
聞世崇大笑,看向她的眼睛滿目溫情,像是為孫女稚氣的自信笑逐顔開。
他語氣可惜又遺憾,“木隐于林,小隐,我更相信你媽媽。”
分明根本不沖突。
聞隐注視着林觀瀾擔憂的眼,難講當時是否被挑撥。
她看母親還有淚痕的頰面,雙手捧上她的臉,“媽媽,不用擔心我。”
林觀瀾見近在咫尺的女兒,像被意想不到的驚喜砸到,腦袋有一息的懵然。
聞隐被老爺子教養,連稱呼她都極少。
林觀瀾容光煥發,再次把女兒按進懷裡。
—
相比聞隐所處其樂融融,主卧靜默至略感蕭條。
沈岑洲被妻子不留情面推開,面容冷淡,置身事外般起身。
難得感到無所事事。
不想看文件。
也無意去自失憶後,被聞隐所言分房的樓上居所。
沈岑洲眼睑微耷,目色忽落到智能設備上。
不動聲色揚起一側眉,不猶豫穿過衣帽間,沒有通過主卧房門,而是從暗門直達書房。
他落座于辦公椅,朝後靠去。
酒店的智能系統沒有音頻緩存,秋水灣未必沒有。
沈岑洲徑直吩咐下去,楊琤很快來信,“沈總,剛已按照您的要求,通過技術手段短暫恢複智能家居系統的部分音頻緩存記錄,音頻權限鍊接您的書房。”
他随意應下,輕點屏幕。
音頻隻有公共區域,他抵額,漫不經心撥動鼠标。
先行找到去年十一月、盧薩卡歸來後的記錄。
長久的安靜。
幫傭沒有營養的問候。
謹小慎微的腳步聲。
一連幾天,聞隐的聲音都沒有出現其中。
偶爾有幾聲他的,一如往常,公事公辦。
沈岑洲不緊不慢繼續劃去,無端想,該讓欺他瞞他的妻子同他在書房一起翻閱。
擲地有聲與他盟友關系深厚,卻對他失憶之事閉口不言。
當着他面祈禱不恢複記憶。
沈岑洲不怒反笑,意興闌珊時,終于聽到聞隐一聲輕之又輕的應。
而後,又是靜默,卻不同于先前。
似乎有細微的聲響,紊亂腳步,衣角摩梭。
強行恢複的音頻質量不佳,他看着屏幕上經過技術處理的波形圖。
聲音的關鍵點被設備自行标注。
沈岑洲拖過去,被捕捉到的喘息聲入耳,指腹捧着頰面的模糊音調。
……他們在接吻。
他眼睑輕垂,看不出心情。
不慌不忙理了理領口。
不及松手,一道巴掌聲驟然響起。
所落之處應是後頸,一部分被襯衫稀釋,沉悶,幹澀。
沈岑洲不緊不慢從一側拎過一份文件,盧薩卡剛吵完架,回來便接吻,有些争執,并不奇怪。
他翻開一頁,一心二用。
又是一道巴掌聲。
清脆。
像是挨着側頸,下颌亦未能幸免。
沈岑洲輕閉眼,臉跟着偏了偏,冷淡關掉音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