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白姑娘遠道而來,不若先安排白姑娘去休息下。”紀青臨看見白鹿眉間若有疲倦之意,才提議說道。
談夫人撫着腕間翡翠玉镯,含笑點點頭:“青臨和白姑娘的親事還待我令仆侍到莊子上同公爺相說,待公爺回來主持大事。白姑娘以為如何?”
白鹿颔首:“小女聽夫人安排。”
談夫人就揚聲喚候在外面的趙嬷嬷進來,對她吩咐下去:“這是白姑娘。你帶白姑娘去東廂房歇息,不可怠慢了白姑娘。”
猜測談夫人還要與紀青臨相談此事,白鹿再次辭拜然後跟着趙嬷嬷過去。
趙嬷嬷是談夫人院裡的嬷嬷,看着倒是很面慈的人。帶着白鹿到東廂房,院裡還有粗使婆子在打掃拔草,她們見到趙嬷嬷就放下掃帚很是恭謹地候在一旁。
“姑娘,你安心先歇下,有什麼需要的都吩咐我們便是。”趙嬷嬷立在門下說道。
“多謝嬷嬷。”白鹿輕笑點頭。
看見趙嬷嬷出到院子和下面的婆子說着什麼,白鹿走到窗前從縫隙見着外面的情形,又小心地合上雕窗。
從懷裡摸出一塊白玉佩,玉佩光潤細膩,上面雕着雪花。
在昏暗的屋裡,白玉佩正閃爍着微弱光芒,就像北疆雪崩之夜的月光,成為黑夜中唯一的亮光。
十年前白慕的親信秦琴帶着部分從永安逃出的舊部,護着白家唯一的後嗣白鹿去到北疆。那年朝雲遭遇了一場百年罕見的大風雪,大雪徹底覆蓋了朝雲,死傷無數;秦琴不得已啟用了秘術,為他們一行人求得一線生機,她自己卻死在那場大雪之中。
撫養白鹿長大的秦辭,被白鹿喚作姨母的,正是秦琴的妹妹。
秦辭用了十年在朝雲建立了一支縱橫南北的暗衛隊;關于翎羽團的傳說,早已傳遍瀾河南北,翎羽臨世之日,即為風雪來臨之時。
如今白鹿手中這塊白雪玉佩,便是可調動翎羽暗衛的信物。
白鹿輕撫着玉佩,挂在臉上的輕笑已經變得漠然,人後便無需再僞裝成溫和良善的模樣,那都是僞裝給旁人看來的假面。
突然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白鹿才悄然将白雪玉佩藏在衣袖裡。
“白姑娘。”聽見門外紀青臨的聲音,白鹿過去開門,依然輕笑:“紀世子。”
紀青臨點點頭,溫和問:“白姑娘,可否方便讓我進來?”
白鹿連忙讓過身,紀青臨進到屋裡就放下門上繡簾。
在紀青臨面前,白鹿才拿出她帶來的一份婚書交給他,紀青臨盯着婚書許久才擡頭,語氣如故溫和卻無端染上幾分沉重之意:“先不提成親一事。我思量着,白姑娘應當還有要緊的事與我相問?不知紀某可猜測對了?”
他猜得果然不錯,白鹿默然半刻,隻放下婚書在桌上:“萬事都瞞不過世子。”
“秦姨擔心你,剛才便收到了秦姨送來的信。”紀青臨将秦辭的信交給她。
白鹿倒不急着看秦辭的信,就點頭道:“十年前姨母帶我離開永安,當年我尚且年幼,對于那事已是不甚清楚。後來聽姨母說起過零碎諸事,如今再回到永安,聽說永安有一位曲筆千秋的淵先生,隐居在東嶺之上;紀世子可曾聽說過這位淵先生的事?”
關于隐居東嶺的淵先生,坊間傳說他很有可能就是前科探花郎曹苑。
曹苑族中世代史官,他和白鹿的父親景毓是同年好友,在白家落難後他在朝上為白家極力陳辭,惹怒皇帝後當場撞死在朝堂上,甚至牽連得全族貶谪。五年後東嶺出了位曲筆千秋的淵先生,一日賊人闖入淵先生的茅屋,卻見家徒四壁,隻有四面藏書;賊人将籍書盜走賣入市井,才知這位淵先生竟是個陳寫史書的異人。
但在淵先生被盜的著作中,卻有一本《白翎後傳》,書中控訴皇帝受奸妃佞臣蒙蔽,謀害忠臣良将,為白翎書院正名。
從此市井有淵先生的傳奇,說淵先生或是曹苑死而複生,或是曹氏族人隐居于此。
老皇帝得知此事很是震怒,令将淵先生捉拿嚴審,若是逆犯親友格殺勿論。誰知淵先生已是人去樓空,從此再不知所蹤。
白鹿提起淵先生,目的便是淵先生所著的《白翎後傳》。
“确實那時關于淵先生的事在永安有很多傳言,真真假假不甚清楚。如今《白翎後傳》已被官府禁行,不過坊間大概還有人私藏下來一兩本。”紀青臨露出猶豫之意,顯然對于該書和淵先生的下落确是未知。
“我來到永安,隻為求一個清白,以慰先輩之靈。”白鹿告訴紀青臨。
紀青臨明白她的意思:“其實到如今永安和從前已是不同,許些事情我再慢慢同你說。”頓了一下他才又說,“我們将是要做夫妻的。既有父母之命,又定下這一紙婚書,我們不必這般疏遠,日後還有歲歲年年。”
白鹿沉下眉睑,溫聲應道:“是,我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