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榴平時睡的很早，自李筠歡喜歡一直黏着他起，他就發現時榴很容易感到疲倦。

他也理解，畢竟時榴整天和那樣的人生活在一起，感到累是很正常的。

他接過手帕打濕又擰幹，為坐在床邊昏昏欲睡的時榴擦了擦小臉，他的母親這麼多年來還是這麼稚嫩美好，歲月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痕迹。李筠歡愛憐地看着他，兒時時榴也是這麼照顧他的。

但他很有活力，時榴為他擦臉的時候他總是忍不住神采奕奕得盯着時榴一直看，有時候還會讓他們母親很疑惑，但其實他們能這麼相處的時間并不多。

時榴那時候還是那麼難過，經常一個人在房間裡一待就是一整天，誰也不想見誰也不理。不管李吹寒想再多的辦法用再多的手段，時榴還是那樣一幅油鹽不進的樣子。

李筠歡被安置在主院的一個偏房裡，離時榴和李吹寒住的地方都不遠，雖然被接到這裡之後可以說是衣食無憂了，但還是沒有人來用心管教他，他似乎隻是一個吉祥物一般的存在，偶爾需要再被拎出去露露臉。

這樣的日子一過又是一年，時榴的病越來越嚴重，有的時候他還會出現幻覺，不知道是夢還是回憶，李筠歡經常能看見他突然出現在院落裡的某一個地方，對着空氣講一些斷斷續續的話。他很久沒有見到母親，偶爾母親願意出門走走，李筠歡就很慶幸能遠遠地看着他。

雖然出來沒一會就被聽到消息匆匆趕過來的李吹寒帶走，但李筠歡還是會因為院落裡多了幾分母親的香氣而感到高興。

兒時的記憶對李筠歡來說并不算多美好，但有時榴存在的那一部分永遠都會被他拿出來無限回味，母親的淚水，母親的氣息還有母親的懷抱，一個一個重新構建了他的血肉身軀。

“媽媽呀……”李筠歡看了看此刻睡熟的時榴，他貼近時榴的臉，在他的側臉上輕輕地蹭着。貼近時榴的耳朵開始呢喃：

“我是你最愛的寶貝嗎，我身上流着的隻有你的血，今生今世我都想做你的孩子。”不能從時榴的身體裡被分割出來永遠都是他最大的遺憾，過去所遭受的一切苦難都不及此事帶給他的痛苦的一分一毫，如果哪天時榴真的有了自己的孩子，李筠歡想。

不可能的，不可能有比他更親近時榴的人。

如果真的有一個親生孩子，那個人隻能是他，李筠歡會把那團肉吃下去，他的妒恨會讓他失去理智，如果這種方式能讓他的身體裡面再多一分與時榴的聯系，那他會覺得這個孩子的出生其實還挺好的。

服侍母親睡下之後李筠歡輕輕關上門離開這裡，為了不打擾母親休息還有一個麻煩需要處理。

走進書房的時候他不出意料地看見渾身是雪，臉色被凍的蒼白的李吹寒。他看着李吹寒接過一旁仆人遞過去的毛巾自己擦幹水漬，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李吹寒聽見了回頭眯着眼看着他，面色不善地問道：“你笑什麼？”

李筠歡心想你又把人得罪成這樣，其實心裡面已經很慌張了吧，裝什麼。

但他面色不顯，假裝恭敬地回答：“不知為何母親今夜獨自一人先回來了，還陪孩兒一起吃了頓飯，想起來便心裡高興，回味時沒忍住笑起來了。”

李吹寒本來心情就不好，看見這陰陽怪氣的逆子還來故意氣自己，心情更難看了，但今晚這件事本來就是自己考慮不當，沒考慮到穗玉不喜歡這種場合還硬逼着他去，為了能和他同乘一輛馬車什麼都沒帶，現在一個人灰溜溜地從皇城一路走回來也是活該。

還好下人們把傘都拿去給穗玉打着了，不然要是讓他沾上雪受了寒怎麼辦，自己沒有傘凍一凍也不會有什麼事，穗玉要是淋了雪說不定會得風寒，那他是真的沒法原諒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