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把他抹掉好不好?”秋海無奈的側頭。
“好……”
秋海轉頭去看那個人影,随後施法将幻影打碎。他提了提劍,微微皺起眉頭道:“我在你怕什麼?”
小芽臉上多了一絲渴望:“那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小時候他也問過範花海洛晚秋這個問題,而得到的答案是——不會。
“會。”秋海擡手摸了摸他的頭,“走吧,記得拉好劍鞘。”
這些天的陪伴讓秋海對小芽多了一分責任感,他想當好哥哥這個角色,不知是不是但心小芽變成自己這般。
“好,我拉得緊緊的,一定不松手。”小芽笑着放松了些,他還是第一次得到“會”這個答案。
兩人七繞八繞居然真的找到了那棵高樹,不過那棵樹已經被燒了,隻剩下焦枯的樹幹和幾個頑強的鈴铛。樹後是一片廢墟,草屋子也被燒過,幾根大的房梁橫七豎八擺着,黑乎乎一片的東西堆滿了整個廢墟,不知道那是草還是什麼東西。
叮鈴鈴。
樹上的鈴铛響起,這個聲音很模糊,已經不同于記憶裡的清脆動聽了。
小芽四處張望着,他鼓着嘴左看右看要不是答應秋海不放手怕是早就跑去玩了。
“小芽,你的父母親人,你還記得嗎?”秋海望着鈴铛問道。
“記得。”小芽點點頭,“我記得爹爹最愛吃地瓜,最喜歡叫我‘土豆芽’,他總是一副樂呵模樣,整天喜歡穿黑衣服。娘親最愛吃魚頭,最喜歡雞圈裡叫‘羊’的母雞,她總是穿着一身粉衣裳嘴裡還念叨着‘桃花開了’。我的叔叔嬸嬸最寵我,每年都帶好東西給我吃,什麼大魚大肉山珍海味應有盡有!”
“不。”秋海毫不客氣拆穿了他,“你說謊了。”
小芽臉上多了些委屈,他低下頭嘟起嘴,抽泣着哭出來:“我還記得……大年三十那天爹爹把我推出家門,娘親了我的手,讓我好好活下去……”
叮鈴。
秋海閉了嘴,他轉頭看了看小芽,呆呆擡手遞了一塊帕子給他。
“謝謝…”小芽接過去擦眼淚,再次擡起頭時已經恢複了笑容。
“這裡以前是我家,我要燒點香,你要一起嗎?”秋海側頭看着他。
小芽“啊”了一聲,随後抓抓腦袋接過了三根香。兩個人走到廢墟前拜了拜,随後将香插在了廢墟上。
鈴铛聲不斷響着,秋海轉頭去看,一個鈴铛被風吹下剛好落在小芽的手心。
“哇,哥哥,這個鈴铛好漂亮!”小芽捧着鈴铛擡起來,随後就低下道了歉,“對不起哥哥,我不會松手了。”
秋海沒說話,隻是拿過鈴铛系到了小芽腰間:“沒事,你以後松開手一會也行。”
離開旭城後秋海便打算去一個熱鬧的地方,一來可以吃到好吃的飯菜,二來可以帶小芽好好玩玩。
他鋪開地圖細細看來看去,最後目光落到了距離旭城不遠而且最近時間在辦燈會的和圓。
和圓這個地方就像名字一般和睦團圓,家家戶戶安居樂業平平安安,幾十年來沒有一件矛盾事,就算是最不熟的人相遇都會樂呵幾句。這裡還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因為這裡有幾萬名霜落派弟子看守,别說妖,魔靈都進不來。
秋海帶着小芽穿進長安街,這裡人最多也最熱鬧,夜晚亮起的燈如同星芒,無論到哪,都不用擔心會怕黑。
小芽一手拉着劍鞘,一手捏着冰糖葫蘆吃,他小嘴鼓鼓的就沒停過,臉上被燈光照得色彩斑斓,就像一副油畫般。
“小芽,你要買一隻燈嗎?”秋海低頭看他。
“好呀好呀。”小芽笑着四處張望,“哥哥,我能要一隻大老虎的嗎?這樣我就不怕狗狗來咬我啦。”
秋海點點頭,拉着小芽去到了一處人多嘈雜的地方,這裡的一家鋪子生意最好,遠遠的看,那隻最大最威猛的紙老虎燈挂在最上方。
“人好多啊,哥哥我們去别處吧。”小芽說着身上的鈴铛響了一聲。
嗤——
血液一滴一滴順着刀尖滴下。
秋海回頭眼中滿是絕望,不僅是小芽,身旁的路人全被長刀刺穿心髒,他顫抖着不斷在喘粗氣,腦子裡瞬間閃過無數個畫面,模糊、繁多。
“秋海哥哥,你看,我沒松手……”小芽笑了一聲,鮮血順着嘴邊流下,他身子一傾直直朝前倒了下去。
“……”秋海低頭望着地上的人,他一瞬間懵了一下,等地上的人慢慢流出血,慢慢流到腳邊,他這才反應過來。
“啊!!!啊啊啊啊啊!!!!”
他撕心裂肺嘶吼着,每一聲都在和圓的街道回響。
明明是最安全的地方啊,明明現在已經和平了,明明……自己很強的。
為什麼?為什麼沒有察覺到呢?
因為它是最安全的地方啊,放松了警惕,以為不會出事的。
可明明……最不安全的旭城都平安出來了啊。
秋海跪在那個屍體前哭訴着,他崩潰的大喊着似乎把這幾年所有的委屈全部喊了出來,直到喊得嗓子幹啞,直到……幕後黑手慢慢出現。
“一次性殺了十幾萬人,這個戰績是不是比噬魂皇還厲害啊?”一個身穿墨色衣服的男子張開雙臂走出來,他大笑着得意炫耀自己的戰績,絲毫不把人命放在眼裡。“噗哈哈,什麼狗屁天下第一宗門,明明就是個擺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久壹已經無人能敵啦哈哈哈……”
久壹一雙桃花眼,一點金色在眉心額外醒目,整個人看起來瘋瘋癫癫不把任何東西放在眼裡。
“小子,你身上的法力很強,比範花海厲害,但是為什麼連個娃娃都保護不了?你不是廢物嗎?”
秋海拉着小芽的手希望向剛見面時那般從手心感受到溫暖,可是過了好久他隻感覺那隻小小的手越來越冷,直到完全沒有溫度。擡眸去看,灰色的衣服被血染紅,那一片片血如同梅花。
玖壹等的不耐煩,他慢慢走過來蹲下,望着一動不動的秋海伸手指着他的腦袋:“怎麼?怕了?噗哈哈哈哈哈,怕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廢物。”
秋海伸手撿起小芽身邊的鈴铛,他拿袖子擦掉了血迹,緊緊握在手心。
“我不是廢物。”秋海擡頭,眼睛裡有了光亮。
久壹一愣,眨眨眼睛笑了一聲:“怎麼證明。”
“我不是廢物,我叫秋海,是上任桃無山兮花海守護者範花海和噬魔皇洛晚秋的兒子。”秋海将鈴铛挂在腰間,伸手将小芽的屍體護在身後,他拿起藹,眼神開始堅定,“我不是廢物,我有血有肉,我有比别人強大的力量,我會保護弱小的人。我是,晚秋的海洋,我知道我自己到底是誰!”
利刃出鞘,純白色的光芒瞬間斬下他的一條手臂。緊接着,左腿,右腿,腰部,腦袋,心髒。
“噗哈哈哈哈爽,再來把我碎成幾塊啊?”久壹剛說完,嘴巴就被橫着切開。
秋海遠遠站着,手裡的藹跟随他的術法不斷移動。久壹的血流了一地,可不是紅色,而是黑到極緻的顔色。
久壹遠處的手指動了動,他一瞬間複原了身體,臉上挂着淡淡的笑:“秋海,我教你怎麼殺死我。第一,下手得再狠一些。第二,不要給自己留後路。”
“藹,不滅之光。”
整段街亮起白光,數以萬千的飛鳥扇動翅膀繞着久壹,擡頭去看,一道神光從天而降重重砸在他的身上。很顯然,久壹低估秋海的實力了。
“破。”
秋海氣憤的捏緊拳頭,一瞬間所有的飛鳥全部撲向了久壹,它們不斷穿過久壹的身體,直到把自己純白的身體染紅,直到久壹停止了生命。
“秋海哥哥,你看,我沒松手。”
秋海再也忍不住了,他無力的跪在小芽面前放聲大哭,腦海裡不斷閃過一次次小芽笑着叫自己“哥哥”的模樣。
“小芽……”秋海低着頭,眼淚啪嗒啪嗒掉在手背上。
“秋海。”
“!”秋海擡起頭,前方站着範花海。
雖說是範花海,卻隻是洛晚秋的身體範花海的靈魂,怎麼又不算兩個人都來了呢?
“娘……”秋海站起身朝他跑去,緊緊抱住了那個所謂的“娘”。再如何強大,也隻是一個孩子啊。
範花海摸了摸他的頭,真正像一個母親般吻了他的額頭。
“對不起啊,秋海,我其實不是不想來看你的,隻是常把魔界打開容易……”
“沒關系。”秋海無力的道,“你記得就好。”
這句話就像一把鋒利的小刀一般紮在範花海心口,很疼,但是不知道怎麼樣才能把刀拔出來。
“你可以不可以……救救小芽。”
範花海轉頭去看,這幅血腥又凄慘的模樣和幾年前相提并論。
“好。”
“謝謝……”秋海法力散盡失去意識,可是現在很乖很乖,就像一隻沒了家的小貓好不容易找到一處歸宿般依賴的縮着。
十七歲那年,秋海坐上了桃無山兮花海桃樹枝頭,桃樹生機勃勃枝葉繁茂,他一身淡色藍衣抱着藹去看夕陽,而樹下站着一個小孩子,孩子總是嚷着要吃糖葫蘆,也總是跳起來抓秋海垂下的腿,身上的鈴铛也随着他的動作叮當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