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最重要的一味藥——貌美童女的鮮血,鴉青立馬就想到白日老翁對肖長悅的态度轉變,由一開始在門外的冷漠,到聽見其嗓音的好轉,再到最後請他們進去時,招待的很是熱情,時不時瞟瞟肖長悅,臉上是肉眼可見的高興。
想必這老頭子定是想選肖長悅作為取血的童女,殊不知他看上的對象是個男兒身。
鴉青把從惡面女子那打探到的消息告訴陸辰淼肖長悅,好巧不巧,剛剛演的那出戲,原本隻是想拿所謂的回生蛇仙作為誘餌引蛇出洞,想不到誤打誤撞傳遞給門外偷聽的男子另一個信息,“江玥”是童女之身。
那老翁定是更甚滿意。
按照猜測,下一步留在家中的男子就要對肖長悅下手,原本他想支走鴉青去山上,應該是老翁想對她下蠱,留在村裡的肖長悅就交給他這個好兒子搞定。但肖長悅想來一出将計就計,故意把對方眼裡唯一的男人支走,留下一個武功不高的丫鬟和不會武功的小姐,降低其警惕,扮豬吃老虎。而陸辰淼确實懂些藥,讓他跟着老翁上山,多少看看這惡老頭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越靠近南坤一帶地勢開闊,很少有較高的山峰,這邊所謂的山林,也不過是些長滿植被、相對較高的山坡罷了。
“别看這裡蔥蔥郁郁,環境極佳,實則這種光景不長了,說不定等你們下次來,周圍就都是光秃秃的荒山。”老翁年歲大了,腿腳不好,不知從那撿來一根長枝,柱着爬坡,邊爬邊惋惜歎着。
陸辰淼納悶:“老伯何出此言?”
老翁回答:“這一帶沒有任何河流經過,也不靠海,地處南端,卻不像東南那邊濕潤,一年長期處于燥熱之中,就算偶有水潭、小泊也隻是一汪死水,髒兮兮臭烘烘的,絕對不是适合栽培各種中草藥的地方。好在曾經時常有散修來接取委托,從外面引進一些還算好栽培的藥草種子,用玄力滋養,栽培出來的都是上品貨色,再由他們帶到外頭去賣,賺回來的錢村裡人人有份。但現在這些江湖散修不來了,需要靠玄力滋養的水潭漸漸臭了,所剩無幾的藥草估計過不了多久也要枯死。每次上山,就是想趁早把還能用的藥草盡數收割回來曝曬保存,村裡患病的還急需它們救命,能救回來一些是一些。”
此話乍一聽毫無破綻,但陸辰淼知道老翁采這些藥絕不是為了救村民那麼簡單。
有一搭沒一搭聊着,二人已經抵達所謂的百藥園,比陸辰淼想象的大,也比他想象的荒蕪。如老翁所說,走近些就能聞見附近水潭散發的刺鼻臭味,陸辰淼下意識拿袖子遮鼻,靠透出的白蘭香得一時緩解。
“很臭吧,你們城裡來的有錢人肯定受不了這種氣味,拿着這個。”老翁對這種情況已經見怪不怪,随手丢來一張面罩:“上面塗了我特質的香料,都是用中草藥做的,隔絕臭氣的效果絕對比你那香包要好。”
陸辰淼下意識接住,捏在手裡看了一會,以他現在對老翁的種種猜疑,對方突然遞過來要他用的東西多半都有問題,還是謹慎為妙。老翁見他好一會沒戴上,也不惱:
“怎麼?怕我算計你?總之這面罩上的塗料絕對沒毒,信不信由你,反正受不了這臭氣的是你不是我,你戴不戴跟我都沒啥關系。”
陸辰淼回想起臨出門前肖長悅叮囑他的話——“記得要扮豬吃老虎。”
意思是提醒他現在的身份隻是個普通行商,要真的還像玄修那麼警覺,難免引起對方懷疑,到時候還像做什麼就不好辦了。
如是,陸辰淼搖搖頭:“老伯哪裡話,我也是個懂藥的,就是習慣性好奇功效這麼強的隔臭塗液,是用什麼成分制成的而已。”
說完,他果斷把面罩系好。
老翁已經蹲下身開始鑿藥,讓陸辰淼自便,想幫忙就和他一起鑿,不想幫也無所謂,可以在這附近随處轉轉,别走太遠就行。
玄修視力高于尋常人,陸辰淼在原地随意一掃,就知道這百藥園大緻中了些什麼藥草,跟他所想不同的是,這些藥草都很尋常,不是清熱解毒,就是活血化淤的。相比最名貴的,也就是疏通靜脈,調息用的藥,對玄修來說,是最基本的藥材。這些普通藥草,怎的能和惡面疫這種巫邪之術聯系到一塊。
“這些藥草恐怕隻能對小病小患起作用吧?真對惡面疫有效?”陸辰淼出言試探。
老翁把割好的藥草往背簍裡丢,坐下喝水歇息,擦着汗說:“又到夏天了,這裡的氣候實在悶熱,還好來得早,不然這些藥草都得曬蔫。公子,你雖懂點藥,但不精吧,你有沒有聽說過,越是看着要命的疑難雜症,解法越簡單。有時候根本不需要多少稀罕藥材,隻需付出一條人命的代價,就什麼都解決了。”
陸辰淼聞言一怔,當即一股猛烈暈眩襲來,他猝不及防一個踉跄,心想多半跟老翁給的面罩有關,但他早就觀察過塗抹布料上的成分,都沒有會造成眩暈的可能,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扯下面罩,最後一眼瞄見老翁割裂了一株草藥的根莖,流出白色粘稠汁液,這汁液散發出的氣味跟面罩上的氣味交織,産生某種毒素,僅僅一瞬就讓他頭腦發暈,四肢無力癱軟,不出幾息就昏倒在地。
老翁上前用穿着草鞋的腳踢了踢昏死過去的人,沒了丁點動靜,用藏好的匕首在其手臂割開一道口子,蔑笑一聲:“每次都要演出戲給過路歇腳的外來人看,實在委屈了我這把老骨頭。不過這應當是最後一次了,我在這園子裡養了許多能入藥的蛇蠍蟲蟻,都是吃人肉長大的,一會就要聞着味兒尋來了。至于你那貌美的未婚妻子,就是我需要的最後一味藥,到時候您二位就在九泉之下,讓閻王爺替你們操辦婚事吧!”
說完,還不解氣,加碼加量地一刀捅在昏迷之人肩胛上,才頭也不回地離了去。
與此同時,村中院裡那間所謂隔離病疫患者的房間不再密閉,因長期不透氣,一股腐朽灰塵的臭味從裡面洶湧出來,此時此刻,還夾雜了絲絲腥甜的血氣。
原本直接鋪在地上的茅草讓幾張闆凳墊高,上面躺的不是患惡面疫的少女,而是着紅色衣裙的肖長悅,此刻正昏迷着。中年男子從外面端進來一面盆,置在肖長悅邊上的地面,繼而拿小刀割開肖長悅手腕,鮮血汨汨淌出,滴滴答答落在盆中。
男子從衣領裡掏出一本破舊簿子,兀自對裡面的内容嘀咕:“口子别割太大,要讓血慢慢流出,功效更佳...嗯,這樣應該可以了。等積了半盆血後,就把養熟的蠱蟲丢進去浸泡...最後再加入,蠱王...”
那些種在人面皮下的蠱蟲此刻已經被男子活生生挖出來,用于培養蠱蟲的活人器皿此刻自是斷氣了,男子也沒立馬處理,而是直接把幾具屍體堆在一邊,那些村民的臉完全不堪入目,五官早就分不清哪是哪。
肖長悅的昏迷實則是裝的,他驅動神識觀察房間四周,除了男子、他、一堆屍體外,那名長久囚于此的少女似乎還活着,隻是同樣昏了過去,五花大綁倚在牆角。
她臉皮裡養的,應當就是男子口中說的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