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緊張,我隻是想跟人清師兄說幾句話。您就站在我邊上,不怕我做什麼手腳,是吧。”柳雲绻輕描淡寫,同樣沒直視禦風。
禦風視線死死釘在柳雲绻和沈人清之間,從天際延伸下來的雷光鎖铐接觸皮膚,難免有電流穿過渾身經脈骨骼,疼痛難耐,即使禦風已經暗中減輕玄力。沈人清冷靜地可怖,沒有絲毫掙紮反抗,禦風就站在邊上,卻似乎被他當成另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禦風明白,沈人清從做決定那刻起,就預料過一切結果,也做好了面對的充足準備。
柳雲绻确實隻是想跟沈人清說幾句話,不過是悄悄話,沒打算讓第三者聽見。他緩緩蹲下身,湊到沈人清耳側:
“你不但聰慧,還很公正,公正到連自己都棄置不顧,曾經我很羨慕這種人,但現在隻會覺得愚蠢。玄門尊崇公正高尚,你且放眼看,現在多少人還願意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你有腦子,可惜這裡的東西太多了。”
胸口一刺,沈人清悶哼一聲,柳雲绻食指尖用力戳在他心髒的位置,擠壓到内裡電流:“你有腦子,又有能力,手底下也有一批忠實的人手。看不慣岑杞仙的做法,那就努力讓自己取而代之,這樣不就什麼都解決了嗎。”
柳雲绻感到近在咫尺之人呼吸一滞,嘴角微挑,離開沈人清耳側,繼而起身,拍拍衣擺沾到的塵土,沖禦風一笑:
“我說完了,剩下的,就任憑大人您處置了。”
說完,就優哉遊哉踱回一旁,坐在早已備好的椅子上,等看好戲。
實乃嚣張至極,禦風内心牙咬罵着。柳雲绻知曉他們二人關系匪淺,定然覺得禦風有放海的可能,幹脆就坐在一旁看戲,實則監督。禦風料得到此人的心思,倒也算合他意,原本就打算當着柳雲绻的面嚴懲沈人清,好讓其在這事上打消疑慮。隻是他沒提前跟沈人清商量,隻好讓他受點苦了。
禦風手掌一伸一握,一把雷霆大劍以雷凝聚掌心,繼而朝半空一抛,大劍旋轉幾圈垂直懸浮空中,周身噼啪躍動的閃電映着空中滾滾雷雲,幾道電光沖破雲層直接劈在劍身上,雷鳴乍響,似在宣洩天威的勃然盛怒。
“背離聖山,藐視神威者,按律當處九雷極刑,刑後生死由天定奪。若生,打入九九回生之境,闖過九十九道極境,方可重歸聖山!”
話落同時,聚滿渾身天雷的大劍不住嗡鳴,裹滿電光的劍身中浮出數縷旋風,與雷電混雜交織,此為九雷第一道風雷極刑。
僅第一道雷刑,劍身穿透沈人清身軀時,刺目的電光中就噴薄而出更加顯眼的鮮紅,嘩啦一聲撒了身前滿地。
這種疼痛與經脈寸斷無異,沈人清甚至能清晰聽見自己經脈撕裂的聲音,這才是第一道,九雷極刑隻會一道兇于一道。
禦風瞳孔叫那片鮮紅紮得一縮,以緻第二道□□已經成型,顫着雙手遲遲難以驅動。
“怎麼停了,禦風大人怕不是下不去手?”柳雲绻感覺不夠爽快,惬然催促。
“怎會。”他咬着牙,頭皮一麻驅動大劍。
□□再度穿身而過,浸得沈人清渾身濕透,分别不知從哪裡滲出的血水不斷暈開,遠看好似一個血人。
第三道木雷依然很快凝聚完成,禦風心髒笃笃狂跳,以往他隻覺得這次複一次的行刑過程相當無聊,恨不得每道雷再凝聚的快一些。他頭一次感受到這把劍的聚雷之快,隻能在内心不斷祈求他慢一點,再慢一點。
第三道雷即将沖刺前瞬,房屋裡突然疾沖出一道身影,眨眼間就展開雙臂,擋在沈人清身前。這個玄修明顯還是滿心害怕惶恐,連眼都不敢睜,即便如此,雙腳還是如同用漿糊粘在地上,死也不挪開。
是禦風一進沈人清房間就被擊暈的小弟子,十三四歲多半還是個初修,本就身負重傷,這一劍下去,必定能要了他的命。
“滾開。”禦風厲聲,試圖吓走這個小朋友。
小弟子雙唇緊閉不說話,一副心意已決視死如歸的狀态。
“你快走...我不會,有事的。”沈人清已經處在半昏厥狀态,眼前景象模糊不清,話聲也虛弱至極,幾乎掩蓋在雷聲中。
小弟子還是一動不動。
一道雷若聚集太久,禦風也未必能把控住,此刻已經如急不可耐的野牛,呼嘯着朝兩人疾馳而去。沈人清被束縛着,隻能再拼盡所有意念催出玉藏,通透雪白的玉劍擋在小弟子面前,相較傾瀉而來的木雷與大劍,顯得格外單薄脆弱。
兩劍轟然相撞,聲響震地在場所有人腦海翻滾,玄波擴散數丈,地面不堪重負,延伸開蜿蜒裂痕。
緊接着,一聲嘩啦脆響,玉藏四分五裂,碎了滿地,木雷也被削去八成威力,轟在小弟子身上,由于沈人清在極度虛弱的情況下強擠意念召出玉藏,此刻識海翻騰洶湧,一大口腥甜血液噴出雙唇,灑在碎裂的玉藏上,無暇地白和深到發黑的紅碰撞,怎不叫人觸目驚心。
這一下小弟子感覺要了自己半條命,依舊強撐着爬起身,好不容易站穩,要往雜院外去。
“不要去找他們。”沈人清立馬制止。
“我若不去,你會死的。”小弟子眼淚鼻涕嘩啦流,這是他第一次忤逆沈人清的意願。
他何嘗不知道他若去了,未必能救沈人清,還可能把原本能夠幸免的人重新拉回這場漩渦。但眼下他顧不了那麼多,他隻想要救沈人清。
眼看第四道岩雷即将凝成,禦風一伸手隔空揪過小弟子衣領:“快!去叫入眠堂的人!”
随後一仗用力拍在小弟子背上,把人送出雜院。小弟子頭也不回,忍着渾身不斷撕裂的傷口,往入眠堂一路狂奔,滿身血的樣子難免吓壞好些過路的人。
他運氣很好,還沒跑到入眠堂,就在途間瞧見坐在路邊食攤的肖長悅四人,強撐最後一絲力氣,言簡意赅地把發生的事告訴四人,祈求他們一定要救沈人清。
說完,就昏死過去。
幾人迅速換好入眠堂幽隐的衣服,陸辰淼本不想讓肖長悅去,但他知曉肖長悅不可能不去。因此,陸辰淼給了肖長悅一朵浸了穹川神力的白蘭,再三叮囑不到萬不得已切莫動用玄力,實在有個萬一,就把白蘭貼于心口,能一定程度上抑制血森羅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