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離開原地,伏黑惠會不會找不到她,然後就走掉了?
日野向子始終抱持這樣的疑問,于是她真的沒有離開座位哪怕一步。
她蜷着腿坐在冰涼的座位上,試圖從這樣仿佛胎兒一般的姿勢中汲取必要的安全感。
視線中地磚筆直的縫隙開始逐漸扭曲,暈眩席卷了最後的知覺。
在便利店裡還能把自己餓到近乎暈倒的地步,日野向子應該算是從古至今的第一人吧。
之後過了多久呢?
日野向子也說不明白了。
她再次清醒過來,是逐漸融化的巧克力液滑入喉嚨的時候。由于生存的本能,她咬住了能咬住了的一切。
包括伏黑惠的指尖,以及正要推入的巧克力塊。
她感覺到了輕柔的拉扯力道,随後就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一樣完全放松下來了。
日野向子無意識地稍稍用力,在指腹的表面留下了淺淺的齒痕。
在理智上線之後,她立刻就放開了他。
而伏黑惠隻是蹭了蹭被咬到的地方,就神色平淡地扭過了頭。
……這是不會介意的意思麼?
她有點忐忑不安地想着。
“校長已經報警了。”
伏黑惠走在她前面,帶着她小心避開監控攝像頭的排查區域。
“大概過不了多久,警察就會找上門來吧。”
絕對不可以被帶回去。
這是他們之間的共識。
日野向子快走幾步,趕上了伏黑惠的步伐。她輕輕扯了扯伏黑惠的衣袖。
“我們一起逃走吧。”
“……好。”
海膽頭的少年虛握住了日野向子的手腕,沒有回頭。
街角出現了循着蛛絲馬迹找過來的警探。
小孩子跑不過大人。這是正常的情況。
但無論是日野向子還是伏黑惠,他們都是積年的咒術世家的後裔。
與常人不同的潛力正埋藏在他們的血脈當中。
在這種緊急狀況下,伏黑惠咬着牙帶着她在階梯、欄杆之間跳躍,試圖以此躲掉胖警察的追捕。
但是——接近于極限運動的移動法對于外行人來說,是不可忽視的負擔。
伏黑惠在攥着日野向子的手腕移動時,也曾有過類似的擔憂。
神奇的是,每次出現足以功虧一篑的意外時,總會發生概率極低的另一個意外,讓他們平穩度過。
“嗚!”
在一次跳躍結束後,日野向子的落點出了問題。并直接導緻了左邊腳踝的扭傷。她咬着唇,頂着持續而猛烈的疼痛,想要站起來。
不能拖後腿。
這是過去的那些刻進日野向子潛意識裡的東西。
她的意圖剛剛暴露,就被伏黑惠溫柔而堅決地按了回去。
“你已經走不了路了吧。”
海膽頭的少年語調平穩地叙述事實。就算是那雙狹長的黑藍色眼睛裡,也沒有一星半點的埋怨神色。
“先休息一下。”
伏黑惠從來沒有認為過日野向子是個拖累。
他是為了拯救她,才站在這裡的。
水汽模糊了日野向子的視線。心旌動搖之時,潛藏在奇迹之子身體裡的天賦,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自然發動了。
追擊他們的胖警官被一塊凸起的石子絆倒,并成功撞在了電線杆上——順利成章地撞暈了過去。
伏黑惠輕輕呼出一口氣,緊繃的肌肉也放松了下來。
他們暫時安全了……大概。
日野向子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傷口,一點點輕度的扭傷而已,休息一會就會沒事了。
在禅院甚爾孤兒式放養的時間中,日野向子自己學習了如何辨别一些常見的病症,好讓自己能追上天與暴君的步伐。
現在看來,無論如何她都是追不上的。
未來是早已注定好的命運——這件事情,作為奇迹之子的日野向子本來應該是最清楚的。
一杯飄散着熱氣的可可打斷了她對支離破碎過去的妄想。
因為經常打架的緣故,隻是少年的伏黑惠指節上已經有了許多細小的傷口,以及薄薄的繭。
日野向子接過那杯熱可可,湊在臉頰邊綴飲。
“很漂亮。”
她模糊不清地小聲說話,流金似的雙眼也籠罩在彌漫開的水蒸氣裡。
指節很漂亮,海膽尖尖也很漂亮。
如果能一直看下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