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聽說「千代音」這個名字,是在深夜翻閱五條家内部資料的時候。
一份從東北寄來的報告,标題不長,内容寫得有些草率:「未登記咒術體質/女/年齡:十四/疑似遺留術式影響,周圍常見中低級咒靈聚集,無直接攻擊行為。」
本來,這種小事件是輪不到他管的。彼時的五條悟,剛剛成為咒術高專的新任教師不久,還在被高層暗地裡審查「到底能不能帶學生」。
而像這種「不動手但咒靈自動靠近」的體質,他早就聽膩了。
大多數時候,不過是些精神異常、被誤會膨脹的都市怪談罷了。
他本打算直接将報告丢到一邊的。
但那天,不知道為什麼,他鬼使神差地點開了那份報告附帶的照片。
照片模糊,像是從便利店監控錄像裡截圖下來的。使用内部特殊手段拍攝的照片,畫面中,一個穿着舊制服的女孩站在雨中,手裡提着超市袋子,頭發貼在臉側,一言不發地站在電線杆下,身後十米處聚集着幾隻完全沒有實體的低級咒靈。
那幾個咒靈沒有攻擊她。它們隻是靠近。像是依附、又像是懼怕。一種極其詭異的低級詛咒朝着某個術式邊緣爬行的狀态。
五條悟眯起了眼睛。這不是普通的體質,也不是簡單的「精神敏感」或「天然引咒體質」。
這是——在術式尚未展開的狀态下,就已經開始無意識影響周遭結構的前兆。
而真正讓他動身的動機,并不是這張照片。
而是她的「戶籍」——在那份幾乎沒人注意的戶籍裡,女孩的父親欄裡,寫着一個被咒術界早已除名的姓氏:千代。
一個曾經存在過的古老家系,在咒術史籍中隻存在于腳注裡,關于他們的術式内容、咒具傳承甚至血脈形态,全是「消失」「失聯」「自爆家門」的字眼。
而母親那欄,更加荒唐:千代〇〇(讀不出,筆畫破損,照片殘缺,疑似僞造)
最引人注意的是備注:「額頭有縫合痕迹,可能涉及某種融合術或未記錄的特殊術式。」
照片上的女孩的外貌完全沒有縫合痕迹,看上去是個普普通通的國中生。
那種清淡到近乎透明的存在感,幾乎讓人覺得...「她不會在世界上留下任何波瀾」。
但她周圍卻不斷彙聚咒靈。
她沒有展開術式,卻有結構在自動影響環境。
于是他動身去了仙台,沒有上報,也沒有通知高專。
這不是任務,這是某種直覺:這孩子身上,有東西——是連他都搞不懂的。
他必須親自确認,在咒術界發現她之前。在所有人,把她徹底卷入深淵之前。
他隻是帶着那份資料,走到了千代所在的公寓。
門外有一盆幹枯的植物,水龍頭邊落着一隻被泡爛的吸管飲料杯,門沒上鎖,鞋櫃亂七八糟,進屋後廚房有食材,都是預包裝的超市飯團。
看樣子似乎已經習慣一個人生活。
五條悟站在客廳中央,光着腳在榻榻米上坐下,等了一個下午。
屋裡沒有咒靈,也沒有任何防禦結界,有的隻是一種沉默的術式殘痕。她不使用咒力,也沒有攻擊過誰,甚至連「自己擁有術式」這件事都未察覺。
但她的存在本身,就像是某種「結構已斷、規則未穩」的殘餘,時刻引得世界的某一端在微微傾斜。
五條悟啧了一聲。「真是……比我想象的還麻煩啊。」
背着書包,穿着略微不合身的校服,頭發濕了一點,眼神空洞得像是從哪場連軸戲裡抽離出來的演員,仿佛從來都沒活在現在,隻是被拖着走的人偶——她回來了。
五條悟沒打招呼。
他隻是拿出文件袋,把「臨時監護人認定申請表」輕輕攤在茶幾上。
然後他等着她擡起眼,看他一眼。
千代音。她站在那裡,既沒有驚訝,也沒有害怕。隻是以一種近乎木然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說:「你也是,來看笑話的嗎?」
他笑了,輕輕擡手朝她揮了揮,「從今天開始,我是你監護人哦。」
【end side】
放學後的陽光好像比平時更沒道理地明亮,像是專門為某些脫離常軌的計劃開了綠燈一樣。也許是因為是自由活動的時間讓人心情變好。
但是……
你站在百貨店門口,看着自己身旁那個人。
銀白色頭發,墨鏡,身形高挑,笑容輕浮,一身不合時宜的時尚打扮,像是早上剛從某個雜志封面裡跳出來的走秀模特,然後被一記現實之拳打回監護人身份。
你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紙袋,裡頭已經裝了三套衣服,還有一雙...在任何正常人類活動中都沒什麼場合可以穿的奇怪高筒襪。
「這真的……有必要嗎?」你看向五條悟,語氣平淡,像是質疑,也像是在确認對方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你可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耶~服裝管理是基本項目,『打造自然的女高中生日常感』,這可是監護人的榮譽任務哦?」他的食指在空中轉了個圈。
你:「……」
他到底是從哪個成年人的監督培訓手冊裡學來的這種邏輯?還是說是從《周刊少年Jump》的哪個角色那裡取的經?
你們認識撐死也不過兩年,他中途消失的天數還比陪伴你的日子多。
五條悟這人有時候真的很神秘。不告訴你自己在查什麼,去哪了,見了誰,甚至你一度懷疑,他到底有沒有認真當過一天教師。最近的授課内容偶爾跑題到"昨天我在那個地方遇到的奇怪咒靈長這樣"。
但每次他回來,臉上總挂着那種「喂~我剛把很了不起的謎團推進了一格哦」的死欠樣表情,又讓你想狠狠一拳砸在他的墨鏡上。然後可能會被他的無下限術式擋住。
「好了好了,這家店的制服裙真的超可愛,喂,試試看嘛~」
他像哄小孩一樣揮着手上的裙子,蕾絲邊。小褶皺。還有點亮片。怎麼看怎麼不像是能在日常生活中穿出去的東西,除非你的日常是在秋葉原的女仆咖啡廳當店員。
「……你這是想讓我轉生去搞偶像活動嗎?」
「哎呀哎呀,怎麼能這麼說~」五條悟裝模作樣地捂住胸口,「這叫青春制服風!JK的浪漫你懂不懂?!」
「我不懂。」你幹脆利落地把裙子塞回他手上,「我拒絕。就算明天富士山噴發,我也絕對不會穿這種東西出門。」
五條悟一愣,像是沒想到你會這麼堅決,然後下一秒,「喂喂喂——你看看那邊!」
他手指猛地一指街對面。
你順着他手指方向看過去,隻見一個少女穿着迷你短裙、貼身小背心、踩着高跟厚底靴,一步一扭地走在商場門口。整個人散發着一種「你們給我看好了,這就是青春」的強烈氣場。
「你看她!你看看她!人家這才叫青春感!這才是年紀該有的裝扮啊啊啊!」五條悟幾乎像是主持人上身,語調比電視廣告還起勁,「穿得像個圖書管理員你不覺得虧了嗎!」
你感覺自己的表情已經開始嚴重扭曲:「……你這是在拿路人當參考模闆?」
「這年紀就該體驗一下流行服飾,露腿、亮片、蝴蝶結都得試試!」他居然還開始掰着手指數風格,「暗黑蘿莉、原宿系、複古運動風、港風大小姐——你一個都沒穿過太虧了好不好!」
「夠了……你閉嘴!你給我閉嘴!!!」你終于忍無可忍,臉直接燒到耳根,伸手去拽他,想把這塊人形災害從公衆視線裡拉走,「這公共場合,你給我适可而止啊你!」
「不行!今天我是認真的!」五條悟居然反過來拉住你不讓你逃,「我作為監護人有義務!讓你在青春的列車上不停靠站地沖向時尚終點站!」
「我要下車!我要下車啊!你一個穿着二十萬塊外套一天隻有幾個小時休息時間的大叔!!!你知道像我這種普通女高中生的時尚列車是什麼樣的嗎!!」
你們倆就這樣在商場門口扯來扯去,像極了一場現實版的「父女時尚戰役」,完全沒有誰讓誰。
路人開始駐足。人群越聚越多。
有小學生舉手機拍照。
有情侶交換眼神:「是在拍什麼綜藝節目嗎?那個帥哥好像在哪見過?」
還有主婦點評:「現在的孩子叛逆期真早啊~那位爸爸看起來很年輕呢!」
喂喂,拜托能不能有點眼光,明明是叛逆的小孩子長大了!不是你!是對面這個看起來就不對勁的墨鏡大小孩!
「五條悟你再不住口我要把你在冰箱裡存放的甜點全丢出去!!」你氣急敗壞的開始直呼他的全稱。
「哇——你居然威脅監護人!要記大過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