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雜着空氣中駭人的味道,上好的茶葉也蓋不住這煩人的血腥。
“啧”
腦子裡想不明白,嘴裡也無味嘗那茶水的滋味。
無趣地将手裡的杯子放在一旁,時莞小聲地吱了一聲。
無意間瞥了眼一旁的身影,瞥見了他那心如止水的笑容,時莞轉頭再看向殿内那些個人的慘狀。
呃,果然,戰場上的都是變态。
注意到了一旁的餘光,晏邺北聞聲說道。
“曾的?是聞到這澀味不舒服?”
悄然聽見時莞嘴裡的聲音,晏邺北趕忙撤過頭去,他倒是急着想替她鳴不平,怕是忘了女孩子最是聞不慣這血腥味。
“她莫不是有些厭了?”
看着紅彤彤的臉頰上帶着一絲微微的皺眉,晏邺北有些心慌慌的。
耳邊傳來輕飄飄的詢問聲,時莞短路的腦子卻突然冒出來一個新的念頭。
算了算了,望向那凜若冰霜的臉上露出的擔心,她趕緊打消了這個不可能的想法。
呵呵,當這是投胎嗎,一個個都重來。
看向晏邺北笑了笑,将這不可思議的想法按耐了下去,時莞搖了搖頭。
“沒,就是喝得急了些,有些燙嘴了。”
就當這回重開後運氣好,是個意外吧。
不過這個意外對于時莞來說倒是好事,齊王造反失敗就意味着白妗妗失去了她前半輩子最大的靠山。
失去了齊王府這顆大樹的庇護,白妗妗現在已經對她構不成威脅了。
這就說明她現在捏死一個白妗妗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倒是省去了她很多麻煩。
看來還要好好謝一謝晏邺北這家夥。
“下次别急,小心些冷冷再喝。”
看着他将自己桌上的茶杯挪遠了些,時莞無可奈何地低頭玩起了自己的琉璃手镯。
那什麼,我說燙又沒說不喝了。
将感謝的話收回,心裡狠狠地吐槽着某些個“忘恩負義”的人。
想了想,倒是閑情地把目光看向了齊王,瞧着他那和白妗妗有着三四分相似的眉眼,時莞撐着下巴,嘴角輕輕上揚。
想着妗妗同她蠢得可笑的母親此刻還關在宮裡禁足。
她那微微上揚的嘴角更顯弧度。
白妗妗怕不是還想着他父親派人來救她吧。
算了,看着此刻狼狽不堪的齊王愚蠢地繼續對着父皇大肆呵斥着,時莞頓時興緻也不高了。
一家人都隻愛耍些嘴上功夫,不見棺材不落淚。
果然,不出所料,大怒的臨帝當場就拟出了抄家的文書。
聽着陳公公開始念着一長串聖旨,時莞倒是聽得有些困了。
一眨眼,她這一下就折騰到了半夜,在阿元的看管下,她平時的還算上規律,好家夥,這一輪到晏邺北的手裡就讓她鬧到這般時候。
捂着嘴,打了個哈欠。
看着一旁的人還依舊精神的緊,時莞癟了癟嘴。
晏邺北還真不是個人啊。
自己倒是精神得很!
懶得再去看他,時莞低着頭垂眉清歇着。
微閉着雙眼,聽着陳公公一闆一眼的宣讀聲,她半睡着,耳邊的聲音不停回蕩。
随着聲音越來越小,“咚!”得一聲響。
猛醒擡頭的時莞瞧了一眼憤然離開的父皇,又盯了一眼一旁的晏邺北。
看着被強行拉走的齊王,時莞搓了搓眼角問道。
“讀完了?”
“恩,困了?”
看着時莞眼角嵌入的淚花,晏邺北有些自責地詢問着。
倒是着急讓她來看這“熱鬧”,都忘了她早些還需要休息。
迷糊糊地“恩”了一聲,時莞的嘴裡又開始哈欠連天。
“困了就走吧,先送你回府上休息。”
拉住昏昏欲睡的時莞,晏邺北将她頭上有些垂落的發簪扶正了些。
迫不及待地牽過少女暖乎乎的手,他拉着她往外面走。
出來時已經是子夜了。
天色已經黑透了。
今夜的月亮暗沉沉的,輪廓看不清晰,隻剩下模糊的幾顆星星挂在天上細閃着亮光。
“抱歉,今天是我考慮不當了。”
将時莞抱上了了車,垂着腦袋,晏邺北小聲地說道。
“對不起。”
他既指将她送到城外的事又指現在讓她這麼晚了才休息。
語氣中帶着誠懇的歉意。
“恩?”
懵懵懂懂地被晏邺北抱進了馬車,暖和和的車裡讓她的困意更濃。
已經困到不行的時莞哪兒還聽得進晏邺北嘴裡說得話?拖着疲憊的身子坐在馬車上,就差上車就睡過去了,她撐着下巴暈乎乎地點了點頭。
看着眼前拖着腮幫子的女孩打着瞌睡,晏邺北的嘴角忍不住笑了笑。
馬車一路駛向公主府。
穩當當地停穩在門外,抱着早就熟睡的時莞下了馬車,越過前門的正廳,跟在阿元身後,晏邺北帶着懷裡的女孩從府裡的側門小路繞道到了内室。
小心翼翼地将時莞放到閨床上,晏邺北理了理她飄出的發絲。
“今夜感謝北臨王殿下的相送,時間不早了,阿元還要照顧公主睡下,就不親自送殿下了,殿下沿着剛才的路出府就成。”
看着還沒有要走意圖的北臨王,阿元輕聲說道。
她守在公主身邊這麼多年來,先前就是太後親手教出來的,又是從深宮裡長大的,這北臨王對于自家公主的感覺她心裡也清楚。
也看出來了公主對于自己這位名義上的皇叔有感情,但這終究還是男未婚女未嫁,要是傳出些什麼個風聲,對于自家公主來說可不好。
再說了,自家公主還小,也不一定搞得清自己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雖說她也瞧見了這北臨王對待公主那是極好的,但是公主已經及笄了,男女有别,始終夜裡還是不能待一起。
阿元想着,走到門前,打開了厚重的梨木廂門,做着“請”的姿勢。
倒也明白阿元姑娘是為了時莞好,晏邺北也沒多說什麼,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睡得舒服的時莞,轉身離去。
馬車在黑夜裡疾馳着。
停在宮門外,朝着還等着回話的陳公公,晏邺北開口道。
“公公久等,公主我已經送回去了,剩下的想必陛下想知道的也不需問我。”
分寸中又帶着疏離,宛如這夜裡的風拂過般,帶着淡淡的冷冽。
“不僅僅是關心公主,”
陳公公傾身走到馬車前,勤勤懇懇地鞠了一躬,他不緊不慢地繼續開口說道。
“陛下還讓我來謝臨王陛下,說多虧了您才根除了齊王這一毒瘤,此事必有重賞,陛下還說夜深了,這幾日想睡個好覺,還得麻煩臨王殿下操刀善後才行。”
陳公公慈祥地笑着說。
到底是從小看到大的孩子,陳公公知道臨王殿下雖性冷了些,嘴上不說什麼,但心始終是向着皇家的。
無論是公主還是陛下。
既是皇家人,陳公公也格外尊敬這位北臨王殿下。
“知曉了。”
接過陳公公手裡遞來的皇旨,晏邺北屈身出了馬車,跨步騎上了陳玺牽來的馬,身後跟着一隊井然有序的北臨軍。
暗夜間略過眼前,堂堂之陣的軍隊浩蕩地朝齊王府并進。
點了點頭,陳公公轉身進了宮城。
浩浩蕩蕩的隊伍停在齊王府門口,張燈結彩的大門上俨然變得格外喜慶,倒是聽着了府内唱起的小曲兒和咿呀的樂聲,晏邺北嘲諷地笑了一聲。
“砸開。”
“是。”
冒着黑煙的火藥在威武精緻的府門前炸開,頓時,原本嬉笑打鬧的聲音便換成了慌張失措地尖叫。
錦衣玉食,若不是這軍隊沖進了府裡,這齊王府内倒是好一派酒林肉池的奢靡之景。
看着眼前這幫被綁起來衣衫不整的門客,晏邺北皺着眉,陰沉沉的臉上早就沒了耐心。
“一個不留。”
看着闖入王府的北臨軍,晏邺北冷聲命令道。
刀刃劃過彌漫着煙火的空氣,剛還聚集在齊王府裡尋歡作樂的謀士們,此刻都變成了一具具血淋淋的無頭屍體。
橫屍滿地的齊王府門前,血流成河的地上還殘留着血肉的痕迹,等着北臨軍把齊王府的珍寶書籍都悉數擡出,晏邺北冷漠地點着了手裡的火把。
漆黑的夜裡,熊熊烈火照亮了齊王府的上空。
“看着它燒盡。”
“是”
看着烈火中的齊王府,晏邺北騎着馬轉身離開。
這一世他當真會護好他的阿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