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一生中,遇到的人事物不計其數,我喜歡把最珍貴的放在腦海最深處。
想見一面的時候,我就在腦海裡搜索他的輪廓,直至重逢。
叮叮叮——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把沙發上的手機拿起來,掐斷了吵鬧聲的來源。
電話接通,清朗的男聲傳來。
“林池,出來吃火鍋啊!不要天天呆在家裡了,還是要出門運動一下的。”
最近越城的溫度節節高升,根本不在乎人的死活。
林池作為一個自由職業且不耐熱體質,自然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但受不了多年好友三番五次的騷擾。
“行吧,我盛情難卻啊。老地方嗎?幾點?”
“對,六點。”
電話挂斷後,林池愣愣地看着窗外,不知道怎麼想的,起身把窗戶打開。
一股熱浪撲面而來,一瞬間讓他升起了不想赴約的念頭。
人在專注一件事的時候,會覺得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五點,林池把手裡的數位筆放下,歎了口氣,把電腦關上。
心裡默默念叨着不想上班了。
到了火鍋店後,林池找了個位置坐下,在心裡對店裡的空調默默點贊,要是再離地鐵站近點就好了,會更加分。
每次過來都要走十多分鐘,打車覺得虧,走路又覺得累,但這家味道是真的好。
等了幾分鐘,頭發突然被揉了一下“你的頭發還是一樣的多啊,我頭發都快掉沒了。”
林池對此已經免疫了,畢竟這家夥常常抱怨掉頭發掉得多,但還沒有秃。
“快看看你要吃點什麼,我想吃的都點完了。”
“你還不了解我啊!就那幾樣啊。”
林池剛想開口就被打斷。
“停!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怕我想吃的不一樣,等我自己來點比較方便是吧。”
林池豎起大拇指給他點了個贊。
“林池,你說我周罔這人怎麼樣?”
“挺好的,有鼻子有眼的。”
“那我都這樣了,怎麼就找不到女朋友呢!”
沒等林池回話,周罔自顧自的繼續說“最近我們公司空降了個項目經理,高學曆就算了長得還賊帥,我喜歡的女孩兒喜歡他,我要愁死了。”
“那這個人應該很優秀吧,你都比不上。”
“我哪裡可以跟他比啊,這人給我的感覺完全就是細節控,這倆天因為他天天加班,很煩。”
林池非常不走心地安慰周罔“别愁了,看開點嘛,這個項目拿下你工資也會漲。”
“那邊有西瓜,我去拿點。”
周罔半死不活的靠在椅子上“去吧去吧,拿倆盤哦。”
林池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遇見蘇暮寒了。
可是,對面那位面相讓他如此熟悉的人,不是蘇暮寒,又會是誰呢。
總不可能是思念成疾,幻化出來的吧。
心裡湧起複雜的情緒,慶幸又激動,但更多的是愧疚,當初什麼都沒有說,就這樣離開了。
林池強裝鎮定,心裡暗暗下定決心,一會蘇暮寒如果動手,他絕不反抗。
走到放西瓜的桌前。
本以為蘇暮寒也假裝眼瞎,不打算打招呼,一口氣還沒有松下來,一直盯着他看的蘇暮寒開口了“好久不見。”
林池沒有回應,他大腦一片空白,不知該作何反應。
原來看見他,跟聽見他說話是不一樣的。
他隻是微微點頭,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彎曲。
短暫的沉默,蘇暮寒伸手把林池往旁邊拉了一點。
林池面上波浪不驚,其實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在心裡做好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準備。
“剛剛有人過,我怕擋着别人。”蘇暮寒說完看向林池,看到林池還是低着頭,于是蘇暮寒微微彎腰,讓林池看得到自己。
倆人的視線措不及防對上,蘇暮寒眼裡沒有林池想象中的生氣,反而有些平靜。
黑棕色的瞳孔帶着笑意,好似要把他整個人裝進去。
蘇暮寒開口說道:“久别重逢啊,林池。”
很正常的一句話,隻是沒那麼多語氣,但卻讓林池覺得,下一句會是取你狗命。
林池擡起頭來,揚起一個尴尬的笑容“久違。”
蘇暮寒直起身體,視線還是落在林池身上“一個人來的嗎?”
“我和朋友一起來的,你呢?”
“我也是,你……”“林池!你拿個西瓜怎麼這麼慢啊……”周罔的話,在看到蘇暮寒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話沒有說完就被周罔打斷的蘇暮寒,撇了一眼周罔放在林池肩上的手,表情帶着一點不開心,整個人氣壓都低落了幾分。
周罔的手搭在林池肩上,當着蘇暮寒的面,不知為何林池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像極了腳踏倆條船。
可他剛往旁邊挪了一點,周罔的重心就往他那邊靠一點,無奈隻好轉頭看向周罔。
蘇暮寒将這一幕盡收眼底,那點不高興的小情愫全都揮散了,還有點挑釁似的看向周罔。
周罔突然被倆道視線鎖定,有點不知所措,辛辛地把手拿下來,撓了撓頭。
“蘇經理好。”周罔心裡都哭成淚人了,遇見誰不好遇見,遇見閻王爺,剛剛給他吓得差點沒站穩。
不過他的注意力來得快,轉的也快,他看向林池說:“你們認識啊?”
“對,以前的朋友,很久沒有聯系了。”
“那你們接着叙舊我先過去了。”周罔剛走了倆步,又回來把林池手上的西瓜拿着“不要叙太久啊,一會兒該吃了。”說完又快步離開。
林池想讓周罔把自己拉走,可是周罔和他一樣慫。他是因為覺得愧疚,周罔是因為這幾天被罵得厲害了,看見蘇暮寒就想溜。
蘇暮寒看出了林池的窘迫,給他們倆個都找了個台階下:“我們可以先加個微信嗎?”
“嗯,我掃你吧。”
“那下次有機會,我請你吃飯吧。”
淩晨,城市的燈光漸漸熄滅。
林池窩在沙發上,看着窗戶透進來的光。
這一天怎麼過的,林池已經記不清了,他隻記得,遇見蘇暮寒時激烈跳動的心髒,被一片空白占據的大腦。
他看着蘇暮寒跟個沒事人一樣,心裡如同刀割般難受,他甯願蘇暮寒罵自己動手打自己,質問為什麼一聲不吭的跑了。
可是他沒有。
身旁的手機開着,停留在一個微信的對話框,那邊幾個小時前發來了一句話。
“我想你了。”
惆怅與彷徨交織,鍵盤上有三個字早已打好,他卻始終沒能按下發送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