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後的日子準确來說并不好過,每晚午夜夢回之間,孫甯馨都會不由的自夢中驚醒,怕一睜眼如今所擁有的一切便如同黃粱一夢般煙消雲散,久而久之竟養成了抄寫佛經的習慣。
而殿裡有了穗兒,氣氛也較往日裡活潑了許多,她比卉兒還要小一歲,正是天真愛鬧的時候,隻要不出格,孫甯馨便會由着她去.
偏生這小姑娘鬼精靈一般的人物,平時愛說愛笑,做起事來也是幹脆利落,分毫不拖泥帶水。
隻是相比之下,卉兒的狀态就差了許多,整日裡不是碎一個描金玉盞,就是碰倒青銅瑞獸香爐。
前不久做茶的時候,還将自己的手給燙到了,日日魂不守舍,直急得穗兒在旁别也學着孫甯馨的模樣,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乖乖,我的好姐姐,小主哪裡有那麼多東西經得起這麼使呢”?
卉兒聽了,眼圈頓時一紅,後來竟是連内殿也不敢進來了。
穗兒自知說錯話,卻也不低頭,倆人自賞菊宴後就這般僵持着,看着竟如同生出嫌隙一般。
孫甯馨大緻能猜到想是那天卉兒與翠珠說話讓穗兒聽去了,但心裡念着多少得讓卉兒在這事上吃些苦頭,便也沒有多說些什麼。
直到這日半晌,孫甯馨坐在榻上抄寫着佛經,又聽得内殿中卉兒與穗兒因為件小事拌起了嘴角,無奈扶額間伸手掐指算了下日子,剛好是前世自己碰上葉祿·利貞的那日。
心中想來也覺得卉兒這件事到了解決的時候,便放下手中的豬毫毛筆,将倆人喚道跟前,訓話道:“你們這般在殿中吵鬧,是想叫旁人看宮中笑話嗎”?
倆人受訓不語,但心中仍憋着股氣,一時間誰也不肯妥協。
孫甯馨看着暗暗較勁的倆人,無奈搖頭,隻得起身踏在腳凳上站起來:“罷了罷了,穗兒你照看好殿内,卉兒你跟着我去禦花園走走吧”。倆人低頭應是。
故地重遊,禦花園内依舊是同上一世般蕭瑟光景,各處凋謝蜷縮的菊花包,隐在蔥蔥郁郁的灌木中,給人一種“綠肥黃花瘦”的怆然之感,卉兒跟在孫甯馨身側,步步相随,一句不言,看上去人也越發的消瘦沉默起來。
孫甯馨心中有意想避開上一世遇到的搬夾竹桃的太監,便循着來往侍衛路過的路徑,找了塊湖邊的大石頭坐下,隻是卉兒怕她着涼,還體貼的為她墊了塊帕子。
隻她心中有事,坐定後,擡頭含笑問:“細說來,卉兒,我還不知道你那個常見面的同鄉喚作什麼名字”?
卉兒面色一僵,心中打鼓竟不想小主好端端的怎麼會提起這個?
孫甯馨半響見聽不到她言語,目光平靜地看着她問:“是不肯說還是不羞說?”
是既不可說,亦不羞說。
卉兒心中難過極了,回想那日,自己原本是想借着取份例的機會,遙遙與那人見上一面,卻反被他騙走銀錢不說,還被徐來那個奸人盯上,搞得一身狼狽回來。
記得當時,小主也是這般問自己,再沒有旁的瞞着她嗎?
怎麼沒有?可她心中内疚萬分,實再是不敢說。
“罷了,你不願說,我也是不強逼你的”,孫甯馨說着,忽然轉念問:“卉兒你未進宮之前見過有人在天橋底下蔔卦嗎”?
卉兒搖搖頭,随後又有些遲疑的道:“宮裡不興這個”。
孫甯馨明白她的意思,但也隻是和婉的笑笑說:“無妨,最近熹貴妃娘娘偕衆妃在安華殿為皇上祈福。”
“我這也是《易經》中的一節,與那也并不相幹,隻是頑笑罷了。”于是,俯身從湖邊石頭下的積草甸中,拾起六枝草梗。
“上一次在賞菊宴,羅氏哭了近一個時辰,就是因為聽了聶氏的話,覺得日後出路難尋,其實說來我也不知我自己的出路在何處”。
卉兒向來滿心滿眼都是孫甯馨這一個主子,自來不願見她自怨自艾的模樣,隻堅定的道:“小主必然與他們不同,小主是有福之人,是受上天垂憐的”。
“有福之人”?孫甯馨不由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