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三年九月初八宜動土
巳時三刻到,主家敬香拜土地,躬身三叩,爆竹齊響。
“開工喽!”
随着工匠一聲大喝,早早就清理幹淨的宅基地上,幫工們四人一組,一手握柱一手提繩,肩擔手舉夯築地基。
一步土,兩步土,步步登高卿相府。
打好夯,蓋好房,房房俱出狀元郎。
朗朗上口的夯土歌,是統一發力的口号,也是對美好生活的期許與向往。
“哎,你說,這小秀才家之前都尋思是個窮的,沒想到起手就是青磚瓦房。要說袁寶兒可真是命好,眼瞅着兩家關系近,說不準還能嫁個秀才。”
淡紅碎花儒裙,手搖編花蒲扇,嬌小的身軀挺着碩大的肚子,斜斜倚着院門眺望。秋季衆人皆有繁忙,懷着孕的田三兒媳婦算是這村裡頂頂清閑的人了。
田杏兒雙眼發直,哪裡還顧得上接話。早就聽說來了個俊美的小秀才,陰差陽錯竟到了今日才見到真人。
可真好看,白白淨淨,高挑修長,偶爾微笑一下,那雙瑩潤的桃花眼像是蓄滿一池春水,讓人沉溺其中。
“喂,田杏兒,瞅啥呢。”
“啊?啊……沒。”田杏兒慌亂低頭,白嫩飽滿的臉頰此時卻紅得像是打翻了胭脂盒子。
田三兒家的轉頭翻了個白眼滿臉不屑,卻也沒發出任何聲音,隻是在心底嗤笑一聲。
“杏兒咋還臉紅了,這是瞧見誰了呀?”她假意四處張望了一下繼續說道:“這周圍哪有人,莫不是看到了河對岸的柳秀才。”
“三嬸兒,你别瞎說,哪有。”
“那倒也是,這小清河北支就是再細,你這一眼望過去怕也是看不清臉吧。”
少女懷春,喜歡的本就是月色朦胧下自己幻想出來的感覺。
她也不例外。
“三嬸兒~”嬌俏黏膩的嗓音拉得老長,直接将她的雞皮疙瘩都喊了起來。
“哎呀,三嬸兒亂說的,哈哈哈哈哈。”蒲扇快搖了幾下,田三家的繼續說道:“聽說今兒你五叔麼去做飯,都是一家人,你去幫忙摘個菜啥的也合理。”
扭身跺腳叫人,田杏兒這一套甜度超标的動作下來她的孕吐差點被勾回來。
“呸!”
看着她一步三擰地往對岸跑,田三家的狠狠吐了一口唾沫:“跟我在這兒裝羞澀,扒了皮我都認識你瓤,一想到能搶别人的就心癢癢。”
田杏兒本來叫田小芽,懂事後覺得人家田桃兒的名字比她的聽着漂亮,哭天抹淚非要搶來,失敗後就自個兒改了個相似的,還四處說讨厭别人學她。
切。
桃哥兒阿麼名叫滿枝,滿枝結甜桃兒,特意挑的意頭聽着喜慶繁榮,偏有人要去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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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幹啥的?”
袁寶兒這兩天上山抓了二十幾隻兔子,今兒特意挑了五隻肥的提過來。柳嬸子那面無論怎麼勸都不收診費,他也隻能先斬後奏,兔子都死了,總不能讓他再拎回去吧。給錢?他們一家子沒一個與他性别相同的,定是沒有人敢硬塞錢給他。
嘿嘿。
計劃一切順利。
袁寶兒嘴角噙着笑,手上幹淨利落地斬着兔子。
“咚咚。”聲音緩慢柔和的敲門聲響起,本來以為是從新房那面回來的柳從南,誰知一開門竟然是田杏兒。
“看啥看?”
門開見是袁寶兒,田杏兒心底就開始焦躁,就像有無數螞蟻爬過又酸又澀又癢。他長得高,這會兒想看看院裡都有誰也隻能左右來回探頭。
“五叔麼~我來幫忙啦~”聲音婉轉悠揚,甜美優雅。
“人家請你了嗎?”袁寶兒站在原地未動,沒有讓她進去的意思。
“請不請的,難道還輪到你一個外人管嗎?”她聲音壓低語氣譏諷,表情卻一貫地溫和柔弱。
不管他如何反應,說完便就直直地向院裡走,大有一副你不讓開我就撞上懷裡的賴皮勁兒。
“你知不知羞恥,一個姑娘家,有人看到了怎麼辦。”
小勝一場,田杏兒柔弱的模樣瞬間收起,仰頭笑道:“你知道羞恥不就成了。”
别人家的好日子,不生氣,不生氣……
“五叔麼,我來幫忙啦。”田杏兒小跑進去,挽起袖子就去接他手中的土豆。
“哎,不用不用,你這裙子穿得漂亮,這油膩膩的水濺上可就洗不掉了。”
已經不是第一波了,打從一早開始清地基,就陸陸續續來了好幾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姑娘小哥兒。
擾得柳家娘子隻能去袁寶兒家尋個清靜。袁寶兒阿娘也還病着,倆人搭個伴兒還能說說話,聊聊天。
“沒事的五叔麼,我帶了襻膊。”田杏兒柔柔一笑,後退幾步開始系襻膊。
嘭嘭嘭。
斬骨刀沉重卻也好用,兔子骨頭輕,幾刀下去一隻兔子就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