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屑飛濺。
樹冠開始傾斜,大腦仿佛失去對色彩的控制,黑白兩色交替出現,一切猶如慢放。
傾倒的大樹,刨地蓄力的野豬。
“哼哧哼哧。”
倒地那一刻,腥臭的氣息仿佛已經撲面而來。
頭腦失控,一切僅憑身體本能。野豬低頭沖來,已入絕境的袁寶兒一個鹞子翻身,竟直接翻到野豬身上。
目測至少三百斤的龐然大物,他哪敢硬拼,趁着野豬狂甩,借力翻身,直直地飛了出去。
“嘭。”
落點與預估相差無幾,稍稍的偏差就是後背直接撞到了松散的土堆。
“咳咳。”喉頭一股腥鹹,袁寶兒不敢多歇,起身就朝另一棵大樹爬去。
“呼。”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血腥味兒,剛剛相互接觸的那一刻,他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兒,怪不得它一露面就狂躁異常,原來是早就在别處受了傷。
與它離得那般近還能逃生,傷得定然也是不輕。
袁寶兒沉下心默默觀察,左後腿!左後腿毛色更暗,細看鬃毛上還有血珠滴落。
五十文變五兩,一雙杏眼精光一閃。
麻繩綁住箭支,用力甩手,直直向野豬射去。
“哒。”
箭羽落在野豬頭頂,傷害不大,侮辱極強。不再蓄力,直直地向前撞去!
嘭!
左前方的樹冠抖似篩糠。
隐于樹冠下的袁寶兒看着暗自心驚。悄悄收回箭羽,重複操作。
嘭嘭嘭!
力氣越來越小,速度越來越慢,甚至連哼哧哼哧的喘氣聲都幾不可聞。
轟隆。
壯碩的野豬終于倒地,兩刻鐘後連腹部都不再有任何起伏。
袁寶兒慢慢地滑下樹,雙腿因為一直緊緊鎖着樹幹,這會兒像是已經失去知覺,木然地抖動。
終于有力氣爬起來時,袁寶兒的笑容已經藏不住了,五兩!五兩!至少五兩!
嘿嘿嘿。
袁寶兒伸手去撫摸自己的戰利品。
“嘭!”
被甩在樹幹上的時候他還在想,還好閃得快,要不丢的就不是袖子是胳膊了。
獸窮則齧。
一番搏鬥全身力氣盡失,緩了許久才翻身仰躺,心道:“這回,不會再有力氣反撲了吧。”
越躺越覺得渾身酸軟,體溫也在逐漸降低。
他咬着牙翻身爬起,找了根長木棍遠遠地戳了兩下野豬。
不動。
以防萬一,直接用匕首刺入它的脖子。
血流緩慢,一動不動。
亢奮的大腦拖着疲累的身子,找回了竹筐,弓箭,柴刀,鏟子,以及……滿地雞腿菇。
豬挂竹筐,人拖豬。
三百多斤啊,才走了一半就累得人直打晃。他硬是咬着牙,憑着一股勁兒走出了山坳。
太陽逐漸西垂,森林火紅一片。若是拖着它怕是月上中天都到不了家。
錢重要,命更重要。
袁寶兒拖着野豬,将它和一衆打獵的東西都藏進了椴木林,若是這一夜就被其他東西吃掉,就當今日時運不濟了。
腿打晃,手酸痛,心發抖,口幹舌燥,疲憊不堪。袁寶兒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下北山的。
“你是說,你見了一隻重傷在你面前咽氣的野豬,太過高興,在林子裡摔了八百個跤才弄了一身瘀青,傷了胳膊。是嗎?”
“額……是呀。”袁寶兒嘴硬道。
“袁老二,你信嗎?”
錢玉容雙眼通紅,又氣又心疼。昨天見他那一身傷就知道準是遇到大獵物吃了虧,怕他傷心,連安慰的話都準備好了,誰知道這會兒他還不好好說,非要編個一看就能拆穿的假話來安慰她。
“啊?我?我信啊。”袁老二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啊!”
細白的手指死死地攥住他腰間軟肉,使勁旋擰,疼得袁老二控制不住地慘叫出聲。
“容娘。”
“阿娘。”
“你别生氣。”×2
“真沒騙你,一會兒我和阿爹都扛下來你就知道了,就是太開心了,摔了幾下,不礙事。”
“啊。”
“就知道啊!”細白的手指因為過于用力已經從泛白變成了過度充血。
“啊!容娘!仔細手指,别傷到。我倆先上山,先上山。”
爺倆逃得飛快,拿了捆麻繩就跑出了家門。錢玉容礙于不能劇烈運動隻能坐在堂屋生氣。
倆傻子!跑什麼!飄着雨絲兒呢,倒是穿上蓑衣呀。
擔心錢玉容追出來跑遠會傷到身體,爺倆跑出家門就悄悄回身躲在了門口,直到确認她沒追出來才安心上山。
這場秋雨細小卻綿長,微風吹過,灑在臉上像是發絲拂過。
“袁叔,寶哥兒。”
“咋又是你小秀才。”
“啊?”袁老二的一句話又一次報廢了柳從南潛心學習一夜的話術。
“不是,我阿爹的意思是,你咋在這兒。”
呵呵,呵呵。袁寶兒心底笑得苦澀,怎麼他們兩人聊天,尴尬的是他一個局外人。
“今日不能蓋房,我,想着上山去看看房梁木,再幫着找下丢失的打獵工具。”
“房梁木在東邊兒林子,你來北山幹啥?純幫找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