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八,諸事皆宜。
“寶哥兒!”
“寶哥兒,你快些,快到上梁的時辰了。”
“寶哥兒,明日去摘花椒呀。”
“寶哥兒,袁嬸兒還愛吃酸嗎?野葡萄熟了哦。”
……
桃哥兒牙不疼了,就輪到大家頭疼了。
“你最近怎麼不去柳家幫忙了?”桃哥兒咬着地瓜幹,甕聲甕氣地說道:“你這地瓜幹曬得也太硬了,咬着好費勁。”
“這不是胳膊剛好嘛。”
自從四天前被阿娘笑話了一通,他就沒再靠近柳從南,哪怕是他推柳嬸兒過來号脈,自己也是遠遠地躲回西廂。不是害羞,區區一句我心悅你,又不是沒聽過,主要是尴尬,一想起當時的場景腦子都發燙。
“行吧,行吧,這不重要。你快收拾,和良哥兒說好了要去看上梁的。”
“就來了。”
正午時分,日頭高懸,影于足下,正是上梁的好時辰。
揮毫潑墨,筆走龍蛇,大紅宣紙上逐漸形成俊秀飄逸的四字“紫薇高照”。
“好!”圍觀人群齊聲喝彩。
上梁的好日子,大家自是捧場,極少會有那挑事兒搗亂的,畢竟,誰家還沒個好日子,總是希望順順利利的。
随着柳從南将寫有“紫薇高照”的大紅紙貼在梁腰上,工匠開始高聲唱念贊詞:
“伏以,天開皇道,正遇紫微高照。日吉時良,天地開張,金樓之上,五柱明香。今年,今月,今日,造起萬年華堂。”
衆人齊心協力,主梁擡至頂端,工匠繼續念道:
“造的東邊高,好戴烏紗帽,造的西邊高,好挂紫羅袍。造的屋高,好遮陽奇傘;造的門高,好進狀元郎。東邊一朵烏雲起,西邊一朵紫雲開,兩朵紫雲連其彩,張郎魯班下凡來。張郎魯班來到此,正遇東君上梁時。前面造起都督府,後面造起宰相房;左邊造起金銀庫,右邊又造玉米倉。金銀庫不少玉石之金,玉米倉不少萬石之糧。”
“好!”
上梁成功,圍觀人群齊聲歡呼,手中的彩綢也紛紛交給柳家衆人。
親友添彩,吉屋增色。
“謝謝寶哥兒。”
柳從南瞧見人群前面笑容燦爛的寶哥兒,沒忍住腳步,走向了他所在的方向接彩綢。
“上梁大吉。”袁寶兒笑着恭喜。
“上梁大吉,柳秀才。”桃哥兒根本沒感受到任何不妥的氛圍,笑呵呵地送上自己的祝福。
良哥兒跟着遞出彩綢,說道:“上梁大吉。”
“感謝。”
彩綢送到,袁寶兒拉了拉兩個興奮的小哥兒,轉身就走。
“等等。”
“嗯?”袁寶兒回頭答話時心裡有一絲忐忑,怕他又在衆目睽睽之下說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話。
“今日上梁宴,想請你來。”
“我去做什麼?請的該是工匠與親友,我算什麼?”
“當然是……”
“啪。”細長的手指速度極快地按住柳從南的嘴,直接壓下了他即将脫口而出的話。
“你想好再說。”袁寶兒直視着那雙水潤的眼睛,收回手掌。
“是自我一家入長平縣後,第一位友人。”
柳從南語氣堅定而又鄭重,繼續說道:“我,不想成為寶哥兒的困擾,不會貿然向前。”
“他倆這是打什麼啞謎呢。”
桃哥兒看着兩人臉色變得像是變戲法的,很是奇怪。而且……他是看不到自己和良哥兒這兩個大活人嗎?
倆人身體傾斜到寶哥兒背後眼神交流。
憑借着多年默契,自然什麼都沒交流明白……
回村東的路上桃哥兒越想越納悶兒,語氣猶疑地問道:
“寶哥兒,柳秀才怪怪的,你說他是不是眼神不太好呀。”
袁寶兒單邊嘴唇掀起,眉毛也是一高一低,滿臉不解地望着他。
“你别像看傻子一樣看我,真的,明明三人站在他面前,他說起話來眼睛裡連我倆的倒影都沒有。”
“良哥兒你說是不是。”
“哪有,他不是邀請的咱們三人一起去上梁宴嗎?”
“不是這個問題,而是,他看寶哥兒的時候眼裡隻有寶哥兒,但他看咱們的時候,就好像我們看身後的那棵無名的樹,看到了但像沒看到一樣。”
“沒吧,桃哥兒别瞎想啦。”
“對呀,有想這事兒的閑工夫,還不如想想明日吃什麼。”
不能讓他繼續想了,袁寶兒心裡暗暗說道,這桃哥兒一個跳脫的性子,卻少見的心細,若是讓他看出了什麼,怕不是真會被墨迹的瘋掉。
“那日曬得臘魚好了吧。”思維和性子一樣跳脫,就是這麼容易,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
“風幹得差不多了,想怎麼吃?”
“我說怎麼吃不行,得問問袁嬸兒,她現在口味太多遍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給錢玉容笑開了花,這幾天那吃飯的口味可以說是變着花樣兒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