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黴味的房間裡,光線昏昧不明。
穿越過來後,因病躺床的楚淮第一次蓄滿精神,睜開了眼睛。
他偏頭觀察了一下四周。
入目隻有一張桌子,三張矮且窄的椅子,一架木床,一個置盆架子,床尾那塊區域放了一個半高的衣櫃。
觀察完周遭情況,目光不由得朝更遠一點的地方探去。
第一眼看見的便是破爛不堪的窗戶,縫隙孔洞密密紮紮,昏黃的光線透過孔洞縫隙,漫進房内,給屋子裡添了一抹模糊的亮光。
鼻翼翕動,一股子木質腐爛散發出來的酸臭味湧入鼻尖,刺激得楚淮額角青筋直蹦,下意識屏住呼吸。
除此之外,肉眼看不見的地方,還有許多不知名生物在周邊生活,發出細小的動靜。
比如,他能清晰的聽見,某些小蟲子爬過木闆床時,制造出來的摩擦聲。
在房間更陰暗的角落裡,還有老鼠偷吃東西傳出的陣陣‘咯吱咯吱’聲響。
激得他牙酸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起床這件事,一時半會兒無力達成。
滅蟲殺鼠,也不是現階段的他可以做得到的。
楚淮隻能集中精神,消化着腦子裡多出來一段記憶。
他穿進了《農家子科舉青雲路》小說世界。
這本小說講述了一位寡婦所生的農家子,白手起家,靠自己不斷努力,逆襲成為當朝首輔大臣,最終迎娶白富美為妻,一生順遂、情感和美的故事。
楚淮同樣穿成了農家子,卻是一個主角崛起早期,凄慘對照組類型的炮灰,連帶着一大家子人,都是早死大冤種。
主角上山随便逛一逛,就能從廢棄的捕獸陷阱裡撿回獵物。
楚淮上山逛一逛,不是被石頭砸腿,就是被野豬老虎追趕摔傷身體。
主角一家的親戚,各個都能在主角有需要的時候現身,及時給主角提供必要的幫助。
楚淮一家的親戚,各個都是極品攪屎棍,錦上添花、雪中送炭之事,從未做過,反倒是做盡了雪上加霜、落井下石之事。
叫楚淮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愈發窮苦潦倒。
楚淮親弟楚清被賣到青城大戶當玩物,身不由己,卻意外深受那青城大戶的喜愛。
主角卻憑着楚清堂兄的身份,主動跑到青城大戶宅邸,利用楚清賣命換得的關系,借用青城大戶勢力,博取到某位高官的青眼,成功進入國子監進學。
主角是個白眼狼,達成目的的他非但不感恩于楚清,反而擔心有楚清這位給人當玩物的堂弟,于他名聲有損,仕途有礙。
主角完全可以幫楚清脫離苦海,轉移到其他地方好好安置,既可消除潛在的危機,也可幫助楚清重獲自由。
可他卻在青城大戶六十歲大壽的壽宴上,給楚清安排了一出“共侍多夫”、“紅杏出牆”的戲碼。
害得楚清拖着剛流産的軀體,被怒極的青城大戶用滿是倒刺的長鞭,抽得皮開肉綻,筋骨寸斷,當場氣絕身亡。
而原主為了給親弟收斂屍骨,亦被青城大戶抽斷了手腳,留下了殘疾,最終郁郁而死。
再之後,京城一位勳貴親臨小山村,隻為尋一個名為楚淮的人,以報答楚淮恩情。
當時,主角恰好歸家祭祖,作為楚淮的堂兄,主角巧用計謀,承接了勳貴贈予楚淮的所有好處,踏着楚淮未寒的屍骨,更上一層樓。
為了防止那位勳貴知道他間接害死楚淮一事,心狠手辣的主角,買通殺手,把楚淮爹娘爺奶,連帶着不到兩歲的侄兒,盡數殺害。
記憶解讀結束,楚淮被主角的手段和為人,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這種渣滓還能存活于世,當真驚世駭俗!
原主一家死在這麼一位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人手下,并不奇怪。
消化完那段記憶帶來的不良情緒後,楚淮又躺下來,在床上休息了好一會兒,才積蓄滿起床所需的能量。
屋外,陽光明亮,蟲鳥鳴叫聲不絕于耳,滿目綠色格外惹眼,彰顯着這個世界的勃勃生機。
楚淮站在門前的空地上,仔細打量了一會兒現在的居住環境。
破落的小院子裡,雜草叢生,院子的籬笆東缺一個口子,西塌一塊門子,瞧着礙眼極了。
至于房屋,跟他貧民身份極為相稱,土胚房子三四間,上頭的瓦片沉積着歲月的痕迹。
他剛出門沒一會兒,就被廚房裡的瘦小哥兒給看見了。
“哥,喝點羊奶,我剛才摘了點荠菜,待會兒過一遍沸水,就可以吃了……”
昏暗的廚房裡,走出一個身量不高、瘦骨嶙峋、身着麻布短褐的少年。
少年是原身阿弟,今年十四歲,手裡端着一個豁口的碗,正朝他走過來。
因為腿上有傷,少年走得很慢,生怕将碗裡好不容易得來的羊奶給灑了。
阿弟是個哥兒,因為孕痣不明顯,經常被村裡的其他哥兒欺負,因此,在外人面前,他總喜歡低垂着腦袋,十分怯弱。
原身作為兄長,看着阿弟被欺負,時間長了,心裡不好受,就想為阿弟讨個說法,讓對方給他阿弟賠罪道歉。
不曾想,對方人沒找着,就被原書主角攻的一幫狗腿子們給攔住,胖揍了一頓。
原主勢單力薄,被那幫人按着打,導緻身體各處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在床上躺了十天半個月沒熬過去,最終提前病死。
“多謝阿弟。”楚淮快步朝阿弟走去,接過對方手中豁口的海碗,仰頭,将碗裡的羊奶一飲而盡。
他現在的身體虧空得厲害,的确非常需要一些補品,來養一養身體。
帶着膻味的羊奶下肚,他身體的各項機能都開始慢慢複蘇,疲憊感和虛弱無力感都削弱了不少,視線也變得愈發清晰起來。
趁着太陽尚未完全隐沒山下,楚淮計劃上山去采集一些食物回來。
阿弟接過空碗回廚房放好後,又湊到楚淮身邊,仰頭看着楚淮,目光含着渴盼,聲音卻有些虛,“哥,我想吃肉,天天吃草,太難受了,頭暈乎乎的,偶爾還跟瞎了一樣,看不見事物。”
剛說完,就想起楚淮現在的身體情況,眼睛便灰暗下去,腦袋也垂落下來,就像一根蔫了的草。
楚淮見不得少年沮喪的模樣,忙開口道:“我身體恢複得不錯,有些力氣,這些天辛苦你,今晚的吃食我來搞定就好。”
阿弟點點頭,擡眼擔憂的看着楚淮,張嘴又想說些什麼,卻被突然插入的聲音打斷了去。
“喲!舍得醒了,知道裝病訛不到銀子,就不裝了?栓子不就輕輕拍了你一下,至于裝到現在!”
隔壁鄰居屋外的菜地裡,一位嬸子一邊勾着腰擇菜,一邊陰陽怪氣的說着楚淮聽不懂的話,戾氣非常重。
阿弟是個怯懦性子,那嬸子說一句,他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一抖,手裡拿着要清洗的菜都快被他揉爛了去。
楚淮見狀,神情一冷,心裡冒出一絲怒意來。
原身記憶裡,是鄰居嬸子的兒子李栓子對原身下了狠手,可李栓子娘現在居然反咬一口,說是原身想要借傷勢去訛銀子!
惡人先告狀,厚顔無恥!
“嬸子在這信口開河,可敢跟我走一趟縣衙?到縣太爺跟前去,順便驗驗我身上的傷,應該夠你家栓子蹲幾天大獄。”
說完,撿起一塊爛樹根,攢好力氣後,直接朝對方長勢賊好的那一塊菜地扔去,砸死了好幾棵大白菜。
“再胡咧咧這些有的沒的,威脅恫吓我弟,下次甩爛的,就是你這張醜陋的老臉!”
楚淮惡聲惡氣道,他可不是軟柿子,怎麼可能任由他人捏圓掐扁,還欺負到臉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