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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簪纓一夢(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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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夜,風靜雪悄,崔家家主領子孫祭祖,周纓作為外人不便參與,便在怡園中多消磨了陣時間,待蔣萱着人來請,方起身前往飯廳。

席間小輩紛紛說些讨巧話逗長輩開心,崔公倒瞧不出什麼,韋湘的眼角卻不合時宜地有些紅,崔蘊真看得鼻尖發酸,忙斟酒上前,同韋湘逗趣兒賀歲:“阿娘明朝必勝今日,人比花嬌。”

“你這丫頭,沒大沒小的。”韋湘被她逗得一樂,淚珠倏然滾落下來,悄悄擡袖掩住拭幹,又招呼崔含靈上前,将一枚工藝精緻的金鎖戴于她頸間,看了又看,連連誇道,“含靈這丫頭越長越讨喜。”

含靈耐不住,沖她做個鬼臉,拉過哥哥的手便往中庭玩鬧去了,不多時院中便傳來零星的爆竹聲和孩童四下跑動的聲音。

蔣萱忙命丫頭婆子都盯緊了,生怕這兩位小祖宗鬧出些事來。

韋湘命人呈上四隻螺钿箱奁,笑着說:“今日吉祥,四位小輩都有彩頭,”說罷招呼丫鬟分呈給四人,給崔則的是一套文房,給蔣萱的是一副頭面,給蘊真和周纓的則是制式一緻的兩支鬧蛾金钗,其上金蛾振翅欲飛,栩栩如生。

崔蘊真樂得嘴角微張,卻佯裝生氣:“母親不公,偏心二嫂。”

“你二嫂平日操持家中庶務,比你們兩個要多費多少心思,你連這點都要計較?”韋湘打趣她。

蔣萱也假作奚落她:“小姑若瞧得上,拿去便是。”

“母親送給二嫂的,我怎敢要?不過我也得向嫂嫂讨個彩頭,等出了正月,二嫂替我聘個西席吧,我想好生念上幾個月書。”

“喲,這是怎麼了?過着年呢,倒突然發憤忘食起來。”蔣萱仍拿她取樂,“不過讀書這等大事,我怎敢怠慢,不用出正月,等過了上元,二嫂定替你聘位德高望重的好先生回來。”

蘊真輕哼一聲,挽過周纓的手便往外走,噘嘴道:“你們都取笑我,我也和周纓姐姐說體己話去,不與你們這些人共處一室。”說着還不忘拿上那兩支金钗。

身後笑成一片,連崔公都放聲而笑,直呼此女甚不像話。

崔蘊真倒不介意這些奚落,将金钗替周纓簪上,忿忿地踩着雪往回走,腳下用力得緊,踩得雪地嘎吱作響。

提燈的丫鬟隔着有段距離,光線晦暗,周纓看不清她的神情,亦察覺出她此刻頗有些悶悶不樂,但也不出聲勸慰,隻安靜地跟在後頭往她院中走。

行至一半,蘊真忽然問:“周纓姐姐,我能不能去你那裡坐坐?”

“好。我無事在身,若你今夜無習俗要守,可與我一道。”

“那就好。”蘊真再度挽過她的臂彎,并排轉往怡園走去。

進門時,蘊真吩咐仆婦先回院中,晚些她自行回去,婆子猶疑,周纓賠笑說:“晚些我讓松心親自帶人送二姑娘回去,各位媽媽先回去吃茶吧,這天兒冷,幹等着也難受。”

衆人這才半推半就地散去,兩人慢慢行至明間,熱氣撲面而來,周纓替蘊真解下鬥篷遞給竹影收好,又吩咐忪心去打熱水來伺候,末了還不忘囑咐去煮壺醒酒湯來。

蘊真臉色紅暈,眼睛微眯,顯然已有醺意,周纓将她扶至裡間榻上坐下,幫她擦過臉,又等她洗完腳,才問她:“好些了麼?也沒吃兩杯酒,怎麼就醉了?”

“我沒醉。”蘊真趿拉着雲頭履,歪歪斜斜地爬上周纓的炕,顯然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卧房了。

周纓無奈跟過去,不自禁地在她頰上輕輕掐了下,揶揄道:“你這醉鬼。”

蘊真歪着身子靠在周纓身上,嘴裡嘟囔着自個兒沒醉,含糊不清地說着醉話,周纓湊上去聽,隻聽明白一句——“他們都隻當沒他這個人”。

周纓遣退侍女讓自去過節,自個兒慢慢将蘊真發飾拆下,喂她喝完醒酒湯,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安撫她睡下,掖好被子,才抽開身,走至梳妝鏡前,揉了揉已經發僵的臉頰。

陪笑到底是件難事,她想。

待蘊真睡熟了,她自櫃中取出一隻剔紅蓮花紋漆盒,提着六角風燈悄悄前往蘭姨娘的住處。方在院外和守院的婆子說了幾句,裡頭便傳來蘭姨娘的聲音:“誰在外頭說話?”

婆子忙說:“是周纓姑娘來了。”

蘭序迎到門前:“周姑娘怎麼來了?快進來坐。”

周纓捧着那隻剔紅漆盒,解釋道:“以為蘭姨娘還在澄思堂守歲,便想托這位媽媽轉交,誰知道您竟在屋裡,不曾主動進來拜會,還請恕我無禮。”

“我不喜熱鬧,便早些回來休息了。”蘭姨娘将她引進屋内,在羅漢榻前落座。待漆盒打開,見裡頭是隻精緻絕倫的九轉蓮花燈,眼睛立時亮了一下,忙取出灌好燈油,甫一點燃,果見蓮台輪轉,蓮瓣綻開。

眼淚倏地墜下,蘭序忙拿袖掩住,連說失态。

“适才瞧見蘭姨娘在席間怏怏不樂,猜想此物或可解幾分煩悶,便趁夜來叨擾蘭姨娘了。”

蘭序連連道謝:“不過瞧了半日,便能複刻出一模一樣的來,周纓姑娘好巧的手,真是羨煞我。”

“未曾拆開看過裡頭的機巧,隻是翻看了些書找了些巧術,不敢妄稱一緻,還望蘭姨娘不要嫌棄。”

“這是哪裡話?”蘭序忙命人呈上一碟精緻的梅雪酥招待她,“我自個兒做的,手藝雖比不上府裡的廚子,勝在梅花雅淡清香,糯而不甜,吃來不膩,你嘗嘗。”

周纓順從接過,又聽她娓娓述來:“那時我家裡破落得厲害,我跟着一個手藝人學做燈,這燈便是他所制。可惜我學藝不精,不過能勉強糊口。後來家中愈發無法支撐,父親欲将我賤賣,有幸遇崔公将我買回,自此錦衣玉食。韋夫人以禮相待,小輩們也都不與我為難,日子過得還算舒心。”

“可時常見蘭姨娘似有心事。”

“簪纓世族,高牆深院,困鳥倚籠,振翅難飛。”蘭序淡淡一歎,“若問我所願,我倒甯願流落市井,日制一盞燈,夜食一瓯茶。”

周纓猶自沉思,蘭序已笑着将這話揭過,說:“是我失言了,不過想着你同我一樣,算不得真正的府裡人,多說了幾句,别同我見怪。”

閑話兩輪,周纓辭行,臨行前蘭序将她送至院門,頗為不舍,眼底也似起了霧:“總歸多謝你,了我一樁心願。”

周纓一路慢慢走回怡園,将蘭序的話翻來覆去忖度了好幾遍,終是懂得了幾分她眼裡若即若離的哀愁。

回至卧房中,蘊真仍在酣眠,周纓坐至案前,取出那隻古舊的榉木盒子,其上銅鎖已經失了功效,隻松松挂在上面,她取出裡邊的物件,一一閱過。

竹編的鷹,兩段幹莖,七封她已爛熟于心的舊信。

以及,一塊已然開裂的陳糖。

周纓将燭台移近,将紙箋重新翻開,嘴唇輕輕翕張,無聲重讀阿娘留于人間的自白。

陳年饴糖泛着苦味,雖未入口,卻好似苦得令她脾胃翻疼,她微微仰頭,斂去所有情緒。

客居在外,遠聞旁人聲勢浩大的祭祖,卻連一炷香也不能替阿娘敬上,滿腹怅然令她險要垂淚,可她終究沒有哭,隻沉默着将信箋疊好裝回盒中,再将木盒放回原位。

燭火輕輕撲閃了下,她不由看過去,恰聞窗沿被輕叩了一聲。

她似有所感,心登時懸起來。

睽違已久的聲音果如上回一般響起——“是我。”

周纓将窗輕輕支起一寸,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說:“蘊真在我這裡,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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