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小時候收到過一束花,花是白色的,還有點兒焉,像路邊不知名的野花一樣,沒什麼稀奇的地方。送花的人也沒有精心包裝,隻是用手握着遞到他面前,她說花的名字叫雛菊。
她說雛菊的别名叫長命菊,她喜歡這個名字,因為和她很像。
确實和她很像。
“先生,要買花嗎?”花店的店員看着眼前一直盯着雛菊花看的黑衣男人,隔了好一會兒才戰戰兢兢地開口。
“拿一把這個花。”琴酒指了指水桶裡新鮮的白色雛菊。
“好哦,這是雛菊花,花語大多和愛情相關呢,請問您要送給喜歡的人嗎?我們店可以免費提供包裝和手寫卡片的,您也可以多加幾枝尤加利葉,這樣……”
店員小姐見眼前的“恐怖分子”有買花的打算,職業操守最終還是戰勝了内心的恐懼,她開始滔滔不絕地向琴酒做起推銷,可話還沒說完就被冷冰冰地打斷。
“不用了,隻拿一把花就好。”
也不是送給喜歡的人,隻是獻給“死人”的罷了。
送給剛剛死于他槍口下的雨宮绫,像長命菊一樣的雨宮绫。
但帶着雛菊花的琴酒并沒有找到雨宮绫。
破敗的天台上隻有一灘還沒幹涸的血迹,與大風。
風很大,吹得地上的灰塵四散奔逃,彌漫住來人的視野;風很大,吹得手中的花朵凋零落地,沾染了紮眼的鮮血。
琴酒手中的白色小花無辜又可憐地代替了雨宮绫倒在了血泊裡,而她本人卻不見蹤影。
琴酒看了眼沒送出去的花,這樣也好,消失也好,不見了也好,失憶了也好,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最好。
那像長命菊一樣的人怎麼會不可能長命百歲呢?
琴酒摘下手套,去撿落地的花。
起風了。
等雨宮绫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躺在冰涼的地闆磚上,身上披了一件不屬于她的男士外套,寬大的外套下是她的已經布滿灰塵與血液的荷葉邊襯衫。她有些心疼地揪了揪襯衫胸口處的破洞,唯一一件拿得出手的職業裝就莫名其妙地沒了。
等等!雨宮绫發現自己用了莫名其妙這個詞!
怎麼會莫名其妙?!
雖然傷口已經愈合,但看衣服她不難推測自己遭遇了槍殺,且不幸身亡,不過,按照常理來說,她往往會在死後的二到四個小時内複活,并且清晰地記得死前的所有畫面,可是為什麼這次什麼都想不起來……
而且在她印象裡除了小時候的幾次自殺與中學時的一次意外死亡之外,她一直都活得好好的。難道說美國治安真就有那麼差,新聞裡出現的殘忍殺害亞裔留學生的事件偏偏被她碰到了?
雨宮绫使勁搖了搖腦袋,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還有!這裡是哪?一間卧室?地闆上沒有血迹,東西擺放的也很整齊,兇手收拾掉了?還是這裡根本不是案發現場?如果不是案發現場的話,那就是兇手或者有其他人把她的屍體帶了回來……為什麼要這樣做……
恐懼像藤蔓一樣攀上雨宮绫的後背,她慌亂地把外套甩在一邊,立馬站起身打量自己四周的環境。
一間卧室,一間目測比她的公寓還要大的卧室,肉眼看不到監控設備;衣櫃裡有幾件衣服,看上去和蓋在她身上的那件是同一個牌子的;書架上有一系列的《福爾摩斯探案集》和工藤優作的推理小說,雨宮绫猜測房間的主人要不是個推理迷要不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殺人犯,根據撿屍的情況來看,是後者的可能性大很多。
桌子上有杯水,還冒着熱氣,看上去是剛倒不久的,還有台合上的筆記本電腦,雨宮绫在心裡掙紮了幾秒,放棄了想打開電腦的念頭,這種時候,保命比尋找遺忘的真相重要多了。雖然她能複活,但誰知道房間主人發現她又活過來後會不會變态地拿她做實驗,雨宮绫在腦海裡想象了一下自己被殺害又複活、複活後又被殺害的場景,就算是富江在世也受不了這樣的摧殘吧。
中華的留學生室友曾告訴她一句很有哲理的話: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雨宮绫現在徹底領悟到這句話的奧妙,她決定先逃為敬。
床邊有一扇窗,她爬上床掀開窗簾向外望去。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但在戶外燈的光照下,她還是能判斷出自己現在大概在二樓的位置,雖然不太高,但感覺跳下去還是有風險的啊,萬一跳下去腿斷了一時半會兒走不了又被發現了怎麼辦?
雨宮绫突然有點懊悔小時候嘗試了那麼多種自殺方式怎麼就沒想到跳樓呢,好歹提前練習一下也是好的啊。
不然嘗試一下從門出去?
就在雨宮绫思考的間隙,房間的門把鎖突然響了,出現在雨宮绫眼前的不是想象中窮兇極惡的殺人犯,也不是陰郁的變态戀屍癖,而是一個有點眼熟的高大男人,一頭黑色的短發、小麥色的皮膚,俊朗深邃的五官,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像翡翠一樣墨綠的眼睛,雨宮绫總感覺在哪兒見過這雙好看的眼睛。
赤井秀一必須得承認,眼前的這一切實在太過突然、太過離奇、太過不可思議,以至于他第一反應以為這又是夢境。他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嘗試驅趕他幻夢中的雨宮绫,可惜失敗了,床上的女孩激動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赤井秀一?!”
雨宮绫實在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好久不見的大學學長,雖然對方看起來和之前不太一樣了,好像……剪頭發了?
赤井秀一很快意識到這不是夢,他警覺地盯着站在他床上雨宮绫,不露聲色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再次确認并不是貝爾摩德的僞裝。
“你為什麼還活着?”
雨宮绫第一次被人問這樣的問題,雖然能理解對方的意思,但聽着也實在不好受。還是要解釋一下的吧,其實她并不太想向第二個人暴露她的異能力,但事已至此,不說也沒辦法了,起碼對方還是個認識的人,這樣想着,她往窗台那邊挪了挪,像發射連珠炮一樣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