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瑟爾同樣察覺到了臉頰溫度的異常。他悄悄給自己用了個降溫魔法,不想一擡頭卻正對上莫文似笑非笑的眼神。
糟糕,那個壞蛋什麼時候看過來的,不會發現不對勁了吧?
若是其他人還好,偏偏是莫文這個讨厭的家夥,伊瑟爾心都抽緊起來,就害怕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家夥将他的不對勁說出來。
好在莫文沒有那麼無聊,并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話。但是那讓人不安的視線卻一直落在伊瑟爾身上,讓他心裡莫名有些發虛。
可他有什麼好擔心的呢?難不成莫文還能肯定他剛才說的話是假話嗎?
最起碼他刻意挑選出的那幾個人确實光明親和力比一般人更強。
除非是神明大人本人,不然的話,也沒人能揭穿他的話語有虛假的成分。
話是這麼說,伊瑟爾卻感覺自己還是要枯萎了。
嗚,不僅撒謊,還借了神明大人的名義,他真的太壞了。
可不靠這個借口,伊瑟爾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名正言順減少貴族騎士的名額。
相較于和教廷牽扯很深,背後有諸多麻煩和限制的貴族們,出身平民的騎士信仰會更加純粹一些。至于玩家,這群人對神殿沒有濾鏡,也不會完全效忠某一個勢力。
對于實際上沒有任何親信的伊瑟爾而言,他們是一個很好用的合作對象。
伊瑟爾天天看論壇惡補知識。大多是一些陰謀論,但也不是沒有有用的信息。
比如說這個世界在玩家眼裡隻是遊戲,在遊戲中,玩家的特性就是不死,不受到遊戲秩序的約束,隻要給出足夠的報酬就能吸引他們做事。
隻要合作得當,比起教廷裡的其他人,伊瑟爾更有機會讓他們幫忙,同樣也不用擔心他們會将自己的一舉一動彙報上去。
但是晚上回去以後還是得多禱告幾遍,忏悔自己虛假的言語,希望神明大人能原諒自己。
伊瑟爾後悔的心情太過真摯強烈,以至于無需任何禱告詞,就讓人輕而易舉地察覺到他的情緒。
尤其是對一直觀察着的莫文來說,幾乎能感受到那看似平靜面容下呢喃的内容。
所以何必呢,不會撒謊,自我要求高,還要做不符合自己性格的事情。
還是說,對他來說,這份名單很重要?
思索着那份名單上的内容,莫文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那十人裡沒有自己的名字。
所以,他是被小聖子狠心排除在外,還是說……
無需莫文想到另外一個選擇,姬瑪已經開口:“至于莫文先生,您今後便是聖子殿下的,專屬騎士。”
念出這個四個字的姬瑪和其他未入選的人一樣感到驚訝。
伊瑟爾對莫文的讨厭有目共睹,一遇到這個嚣張的年輕人,聖子便連笑容都懶得施舍。
結果現在,伊瑟爾卻将專屬騎士的名額給了莫文。
衆人實在費解,卻又提不出質疑。
畢竟莫文的實力有目共睹,大家隻當伊瑟爾依舊是那個相當公正的聖子,所以才會在讨厭一個人的情況下,又給出對方符合實力的身份。
所以,難不成真的是因為他們沒有那些平民更受到神明喜愛?
落選者不由得扪心自問,繼而發現自己平時的行為也确實算不上幹淨,一時間面色複雜,卻也沒有了之前的理直氣壯,甚至開始思索自己是不是近期要行為克制一些。
畢竟作為古往今來光明神力最為純潔、實力同樣強大的聖子,伊瑟爾要說自己感應到了神明的情緒,那還真不是沒有可能,未免今後遇到麻煩,還是老實一些比較好。
就連伊瑟爾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話和一個行為,便讓落選者們刮起了腦内風暴,無形中幫他消減了一些來自貴族那邊的壓力。
然而實際上,他之所以這麼做,隻是為了不讓莫文這個危險的家夥離開自己的視線,方便他盯着莫文的一舉一動。
當然,落選者們的自我懷疑還是減少了一些他被問詢的麻煩。
話雖如此,在今天的選拔結束後,伊瑟爾還是被帶到了教皇的書房。
教皇,利奧波德.傑拉德。
迄今為止在位時間最久的教皇,據說他已經一百二十歲了,模樣卻還是像個中年人,除了兩鬓有些白發,再看不出其他歲月的痕迹。
在伊瑟爾被帶到光明神殿,冠上聖子的名義之時,教皇冕下便已經是這個模樣,過了十多年,他的臉上依舊看不到時光的流逝。
此時,他威嚴莊重卻又不失長者柔和的目光落到伊瑟爾的身上,分明什麼都沒有說,伊瑟爾卻已經知道他是為了今天的聖騎士名額而來。
“我看到了那份名單,伊瑟爾,你确切感應到了神明的啟示嗎?”教皇開口,聽不出是質疑還是純粹的好奇。
這種模棱兩可的語氣讓伊瑟爾判斷不出他是否猜到了什麼。再加上面前的人還是他從小就尊敬的長者,負罪感一下子就在心間湧向,讓伊瑟爾由不得想要傾訴自己這段時間的迷茫。
可,神明才是最重要的。
為了查清楚教廷倒塌的真相,伊瑟爾的羞愧,負罪以及心虛都可以被抛棄。
任何和教廷關系密切的人都不能完全信任。
即便是教皇冕下,同樣也在懷疑範圍之内。
但是,現在他得給出一個合理的答案。
“不算是神明大人的啟示,畢竟祂很忙碌,怎麼會為了這點小事降臨。”早就想好的解釋脫口而出,“隻是,在比試中,不少人顯露出來的實力,實在算不上心靈純粹,所以我自作主張定下了那份名單。”
“我為您造成麻煩了嗎?”伊瑟爾愧疚低下腦袋,掩藏住其中的那一份試探。
教廷和貴族的牽扯,以往的伊瑟爾是很少過問的,但是論壇的考究黨們喜歡從細枝末節進行分析。神權和王權的互相牽制,以及教廷對世俗職位的任命和影響,注定互相要給出一些讓步。
在教廷裡代表着一定地位身份的聖騎士也是如此。今天伊瑟爾将名單中貴族的數量縮減,免不了有來自貴族那邊的不滿。
“無礙,隻是一份名單的話,你随心所欲點又如何,更何況近些年确實有些不像話的家夥。”教皇擺擺手,碧綠的眼眸卻落在伊瑟爾的身上,語重心長,“但是,莫要過渡放縱自己的欲.望。”
利奧波德臉上露出實在的擔憂,切切囑咐:“回去以後,時刻自省。莫要讓額外的情緒影響了你真摯純潔的禱告。要記得,每一次不經意的行為,可能都會落入神明的眼眸。”
同責怪比起來,寬容更讓人心情複雜。
最起碼就現在的表現來看,教皇的溫和便讓伊瑟爾心裡的困惑簇擁成了小山堆。
如果不是那個宣傳片隻有短短三分鐘,他肯定要弄清楚,教廷究竟做了什麼會被推翻,而教皇身上又發生了什麼。
也不至于到現在誰都不敢信任。
心情複雜間,書房的門被人敲響,一位紫衣教士匆匆走了進來,語氣急促:“教皇冕下……”
剩下的話語在教皇擡起的手掌下消失。這才意識到了伊瑟爾的存在,紫衣教士連忙整理神态,向兩人行禮,繼而不再言語,安靜等待。
伊瑟爾知道,自己也該離開了。
同大多數教廷人員不同,聖子的身份更為特殊,他必須全心全意信奉神明。
為了保證聖子身心的純潔,不被外物過于叨擾,以往的伊瑟爾,這些事情都是不會讓他參與的。
就算是執行任務,去救助受難的人,也大多是衆人将任務總結下來,遞到伊瑟爾的面前,由他選擇救助對象。
除非是特别着急的任務,否則就算前往,必然也得做好充分的準備,以防有外物幹擾到伊瑟爾。
以往伊瑟爾對這些都不在意,隻一心一意做自己該做的。
可今天,他的求知欲旺盛起來。
書房的門扉關上前,一個放大咒語在心間默念,隻是一瞬,卻足夠伊瑟爾捕捉到一兩個詞彙。
格特尼特小鎮,獸潮。
似乎是洛迦帝國的一個邊緣小鎮。
後面的思考被落在額心的一根手指點醒。伊瑟爾擡頭一看,發現手指的主人可不就是已經換了一聲裝束的莫文,至于姬瑪卻不見了蹤影。
似乎是知道他的疑惑,莫文解釋道:“那位執事長去安排其他人的住處了。”
教廷自然安排了聖騎士的住處,當然,若是不想住在那裡也行,隻是需要他們的時候不要沒了影子便是。至于莫文這樣的貼身騎士,住處就安排在聖子寝宮的不遠處,方便他能随時保護伊瑟爾。
現在莫文身上穿的便是聖騎士的裝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