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蕭蕪,可世上再無蕭蕪。
也再無蕭琰……
去歲臘月,胞弟阿琰與幾個官宦子弟同被叫去東宮赴宴,其他人日落前返家,唯有胞弟阿琰酉初一刻才被送回,阿琰被東宮侍從背下馬車,身上搭了件墨絨大氅,父親見狀攙扶,被另個小厮阻攔,侍從将阿琰放在軟榻上,告知父親阿琰是吃醉了酒,待東宮一行人走後,才發現阿琰早已沒了氣息。
那日東宮究竟發生了什麼?不得而知。回去的那幾個公子哥接二連三出事,活下的隻有禦史大夫的嫡次子孟玄,卻失語,至今未踏出府門。
阿琰之死乃太子威懾,父親為了護住蕭家,隻能被太子利用。
唯一的兒子遭奸人害死,卻無能為力,至此不敢聲張!謊稱蕭家長女病逝,以胞姐之名,才敢替子大辦喪禮,而她蕭家長女—蕭蕪,卻要以胞弟之名活在這個世道上。
母親屍骨未寒如今孤零零躺在荒山上,作為女兒她卻不能為她風光大葬。
他們蕭家究竟犯了何錯?天不憐之。
父親寒窗苦讀數十年,從魚洲祖宅一路升官至當朝戶部尚書,進京任職未有三載,被太子及一衆黨羽威逼利誘,落得個身敗名裂家破人亡……
罷了。
蕭琰着一身青灰衫,素銀簪子簡單盤起發髻,裝扮樸素依舊遮不住她清冷高貴的氣質,她對銅鏡用棕褐粉盒執妝筆塗抹在脖間一點一點描繪出喉結,又以仿人皮面膠将耳洞掩蓋。
卯時三刻,蕭琰請了幾位土工草草将母親安葬在胞弟墓邊。她跪在二位至親墳前,痛惜身為诰命夫人的母親如今黃土堆葬肉|身,從小錦衣玉食的胞弟連碑文上都不能刻自己的名字。
她對碑發誓,有朝一日定将太子惡行揭露于天下廣而告之!
上了柱香跪拜後,蕭琰從老宅裡拿出的行囊和盤纏放回客棧,換了身月白錦袍便立刻趕往大理寺。
幾番周轉,到了大理寺門前。宏偉壯觀的大殿無形隐散出一股浩然正氣,猶如仙靈神聖,霸氣守護祁朝百姓,守護天下正義!
衙役大哥似乎早已在等候她,隻見衙役朝她說道:“可是應聘大理寺卿執事?”
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趕巧遇上大理寺招人,蕭琰點點頭,衙役将她帶入内堂。
有位穿绯色圓領官服戴白玉烏紗帽的男子坐在内堂案前,面若冠玉,如清風朗月舒洽,聽衙役稱他為少卿。
少卿見來人,嘴裡不耐煩喃喃:“第五個了。”
蕭琰見堂前地上一具白布蓋住的屍|體,想必是得考她驗屍。她從小跟在父親身後學了不少真本事,驗屍難不倒她的。
少卿淺淺開口:“何人?”
蕭琰下跪行禮:“草民蕭琰。拜見大人。”
聽見蕭琰介紹,少卿走到她跟前仔仔細細打量她,她盡量眼神避之,恐露出破綻,從她身後繞了圈後,少卿說道:“小小年紀,可會驗屍?”
“不瞞大人,父親從小教習草民驗屍、識盜、辯理,熟知一二。”
“既如此,我眼前有具屍首,不知死因你可願替本官瞧瞧?”少卿眼神示意衙役,衙役領命将白布掀開,是一具年輕女|屍。
蕭琰蹲下身,從頭到腳一一驗明。
死者尚能辨認面容,眼阖口閉四肢伸展;全身僵硬未腐爛,屍|斑壓之暫褪色,由此可判斷女子死亡約莫八個時辰。
見頸前一處深紫勒痕,而脖頸後索痕分兩處,一道浮淺一道深紫。
深紫索痕前半段呈現水平位向頸後時交叉向下。
較淡的索痕從耳後向上延伸。
蕭琰這一看便知死者為他殺,且在女子指甲縫裡發現有細微血肉,證明其死前奮力掙紮過。
她了然于胸:“禀大人,女子已死亡八個時辰,是被兇犯勒死後僞裝成自缢,索痕左邊比右邊更深,由此可見兇手是個左利手。”
衙役過于驚訝,一個小屁孩,懂得還挺多:“魏少卿,這小子案情判斷無誤,和咱們今天剛破的對上了。”
魏少卿吩咐衙役端來水盆給蕭琰淨手,“你可知今日應聘的是執事不是仵作,所謂執事說白了就是大理寺卿助手,需要協助大人辦理各類事務,包含驗屍審卷、協調各屬等,需得能文能武。”
第一關通過後,魏少卿安排蕭琰坐在一方矮幾前,又遞給她三張白紙,“第二關。根據驗屍結果、審問過程及犯罪事實分别寫出驗狀、審案記錄及結案定罪文書。”
蕭琰望着眼前的白紙瞪大了眼,想通過大理寺保命還真是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