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寺卿。”

寺卿。

謝修行斂眸饒不可思議看着蕭蕪，為何忽然對他如此陌生？

難道這才是真正的蕭家大小姐。

可，大祁二十六年春，他與付決赴京春闱及格後返回北星山道觀時，在山下的菜花地遇見了昔日救他的魚州知縣正攜家眷踏春。

一襲綠紗刺繡羅裙的姑娘清瘦身形融入金燦燦的春色裡，她手舉紙鸢跟在弟弟身後恣意奔跑，笑得那般明媚絢爛的姑娘又是誰？

進門後付決喬裝老翁，貼上胡須穿身素麻長袍，将頂替的牢囚換了去。今夜按照孫艾明吩咐在蕭默牢間暫居一宿，等天明時将他送上謝修行的馬車。

付決背靠牢門側躺，昏暗的牢獄很不透氣卻陰寒鑽骨，棉被年久有股子黴味暫且不論，不僅不能禦寒更是在深冬時日雪上加霜。

卯時，長康街被皚皚大霧掩埋，馬車如約而至來到了刑部正門，孫艾明帶付決現身。付決披鬥篷快步進入馬車，好在有場大霧讓那些在暗處的殺手難辨真僞。

角落裡蟄伏的刺客見謝修行駕馬從眼前路過，手比暗語示意坐在另輛馬車裡的刺客行動。

蕭府私宅處謝修行安排了大理寺身手敏捷的衙役暗中保護蕭默安危。

李總管派的是低階刺客刺殺父親，蕭蕪與他們交過手不難對付，她心緒在春日大祀，不知那時有多少武功高強的中階刺客，或許能遇見高階。

蕭蕪自幼随師父習武，現已十六載，自恃武功不遜，況且她與刺客交過手應對自如。因為要去京城，師父收走了她的竹青劍，她隻能腰間環着不起眼的軟劍防身。

她不擅長軟劍劍法，更擅長堅硬武器，哪怕是根木棍竹竿在她手中亦猶如利劍。确保春日大祀萬無一失，蕭蕪必須要回趟魚州找師父拿回她的竹青劍。

付決盯蕭蕪看了好久，她發呆出神半晌沒轉動眸子，他大聲“嘿”了聲，蕭蕪驚吓得抽抖了下身軀。

“想什麼呢？”付決戳戳她胳膊，也就他明明知曉她女兒身依舊不把她當姑娘看待，“想好埋哪裡了？”

蕭蕪挑明身份後反倒與付決更熟絡了，她努努嘴：“我覺得天山是個好地方，付大人要不要一起啊？”

付決翻了記白眼，雙手抱臂惬意倚在窗邊，“沒空，忙着當爹呢。”

“嘁—”蕭蕪還他一記白眼，同樣抱臂倚着。她推開窗戶，高聳輝煌的南城門在她視野裡愈漸渺小遙遠，嚴肅威武的将士身影逐漸模糊，擦肩的幾乎是進城的百姓。

去往魚州的方向需先穿過城郊的荒山，人煙稀少時有匪盜橫行劫财謀命，不光要應付太子的暗衛還要面臨猖獗的山匪。

蕭蕪湊到門邊同馭馬的謝修行提醒道：“謝卿此路有不止一處山匪窩，務必謹慎行駛。”

“嗯。”謝修行應了聲，他已經在想怎麼端掉土匪窩了。

後面跟着的馬車聲響逼近，謝修行眼神陰鸷，寒光忽閃而過。

如此兇狠可怕的眼神連蹲守在山坡上埋伏的山匪都被吓了一跳。

“大哥，這人看着不好惹，要不算了吧？”着虎皮襖的壯土匪怯懦地說道，被戴貂絨帽的重打了頭，斥罵：“慫貨！咱這麼多人怕什麼？”

回眼看去上坡上蹲守了幾十個狀如牛熊的男人，手持大刀長相兇蠻難惹。

一片竹葉從謝修行眼前飄落，他察覺到異響，雙眼殺氣騰騰，他側身盯向山坡，與掩藏松樹後的貂絨大帽匪徒四目相看。

二人的眼神均未退縮膽怯，帽匪惡狠狠地看謝修行，此人确實硬茬，可見他衣裳布料是上等的绫羅綢緞，他必定身價不菲，他鼓舞山匪，“兄弟們幹票大的好過年。”

山匪聽令舉大刀沖到山下，蕭蕪與付決聽到動靜相觑，眼瞳警覺，默契地推門而出。

謝修行神色淡定，他用蕭蕪洗淨的黛藍絲帕仔仔細細地擦拭劍刃，穩如泰山地等獵物自己送上門來。蕭蕪與付決則站他兩側作預備姿态。

山匪沖來時剛好玉明樓的人駕馬而來，“又來撥送死的，一并入網待宰。”

一群強盜分别向前後馬車進攻。

這下刺客無暇顧及他們了。

三撥人加入荒山亂鬥中，刀劍相撞哐啷直響。

蕭蕪出拳快出殘影，飛速踢腳音如雷劈，翻身旋轉踢腿一番行雲流水的連招将虎皮襖匪踹飛撞到竹子，青竹回彈，她輕功一躍踩借盜匪之身攀上竹枝，抽出腰間軟劍反刺沖她而來的玉明樓暗衛。

暗衛吐血倒地。

虎皮襖山匪吓得跪地求饒，他渾身發抖不停給蕭蕪磕頭，“女俠饒命！小的隻是圖點小财，沒沒沒想過害命。求求女俠放我一條生路。”

蕭蕪沒有回應，緊力握住劍柄的右手恍然間松了半餘。

驟然，一把劍穿進山匪胸膛，鮮血滴答滴答流淌，謝修行迅速将劍收回，虎皮襖山匪瞪着驚恐的雙眼看蕭蕪，跪躺血泊死不瞑目。

“對壞人别心慈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