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見她應地爽快,又補充道:“在那裡,你可以吃飽穿暖,隻是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出家。”
“出家?”
“對,一生信奉佛祖,不能嫁人生子,你願意嗎?”
阿玉瞪大了眼睛,脫口道:“不願意!”
蕭珩颦眉:“為什麼?”
阿玉定定看着他,提高了嗓音:“阿娘說過,女子的人生大事便是嫁人生子!我我……我還要尋一個好男人嫁給他然後生好多好多的孩子!”
她在他面前一向拘謹溫順,可每次觸到她自以為是的事情就會像個刺猬,渾身炸毛。
認知淺薄便會生出無畏的勇氣。她越是這樣他越是氣惱。
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蕭珩眉頭緊皺,太陽穴直突突,他比她更大聲:“住口!”
阿玉心裡一緊,縮了縮脖子。
蕭珩雙手抱臂,質問她:“我且問你什麼才算是好男人?”
阿玉小聲嗫嚅:“身……身強體壯,能幹活,老實養家……”
蕭珩嗤笑一聲:“現在外面瘟疫,戰亂四起,你如何安穩過日子養家?還想生孩子?我再問你生那麼多孩子你如何養他們,也讓他們沒吃沒喝跟着你到處躲避戰亂嗎?!還是像你之前說的那樣人吃人最後一個都活不了!”
他這話太過現實也太過辛辣。
阿玉震驚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我我……”
“我”了半天後卻是哭着低嚷:“那我也不願意出家!”說完便跑了。
蕭珩看着她慌亂奔跑的背影揉了揉眉心,輕輕歎了口氣。
後來的幾天阿玉一直都在刻意躲着他,蕭珩也忙着處理政務也就沒再提上次的事情。
*
太極殿内。
元旻身着衮冕服端坐于禦座,身後的雲母屏風上映着一婀娜倩影,陳太後正時不時翻看着手中的奏表。
殿下百官分側而立,陳非跪在大殿中央,滿臉不服氣。
“不殺他們如何安定動亂啊!我這是殺一儆百!”
陳非喊得理直氣壯,大殿上沒有一人出聲,隻靜靜看着那屏風後面人的動靜,畢竟陳太後的态度決定着朝廷的風向,然而一向行事果斷的太後這次卻遲遲沒有出聲,原因便是這是一封王顯彈劾陳非的奏表。
王顯是皇帝的貼身侍禦,他的所為便代表着皇帝所為,很難說這是不是皇帝指使王顯來試探太後的。
所為何事?
關于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很明晰,瘟疫肆虐,郭外有大量百姓感染不治而亡,沒有感染的百姓都想要進城躲避災禍,可惜太後一早下旨命陳非關閉城門,不許外人進入,隻讓李瑞定時在城門上扔下救濟糧和藥物延緩疫情。
可瘟疫傳播迅速,救濟糧不夠吃,藥物不管用,一些百姓隻好冒着生命危險爬城門求一線生機,這被陳非發現後當即斬殺了第一個爬上來的難民,并将他的頭顱割下來懸挂在城門以此震懾百姓。
奏本最後隻有一句話“陳非濫殺百姓當如何?”
太後輕輕合上奏表,一時有些頭痛,她擡頭去看屏風外面的小皇帝,他脊背端直,雙手安于身側,似乎在安靜等待她的指示。
大殿上的群臣更是覺得這是年輕帝王與攝政太後的一次博弈。可元旻面色緊繃,覆于雙腿上的手突然緊緊攥起,還未等她發話,元旻便開口道:“陳非大将軍一心為國,自當該賞。”
太後臉色陰晴不定,而陳非已一臉得意地謝恩了。
“陛下!”王顯剛要說話就被元旻打斷了:“王大人不必多言。”
“陛下!臣有話……”
“陛下,臣有話要說。”這次打斷王顯的是蕭珩。
他手持笏闆出列,溫言道:“陛下,此次疫情來勢兇猛,臣以為緊閉城門隔絕疫情不是長久之法,隻有治愈疫民才能徹底解決瘟疫。”
于忠聞言冷哼一聲:“蕭大人說得容易,治愈方子你可有頭緒?”
“臣無頭緒,但臣舉薦王大人,他一向醫術高明,想來研制一張治愈瘟疫的方子不成問題。”
王顯一聽頗為訝異,暗想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在這方面已有建樹的。
隻見蕭珩微微一笑,續說道:“瘟疫傳染性強,臣建議劃分隔離區将災民分别安置,并且調度赈災銀重建郭外以安民心。”
太後的聲音從屏風内傳來:“劃分隔離區安置災民這件事又該誰來做呢?”
蕭珩:“臣來做,隻是有勞薛統領一同随行謹防難民動亂。”
“好,哀家允準。”
*
蕭珩此去就是一個多月。
南外郭城感染災民數以萬計,朝廷發下來的赈災銀卻屈指可數,他和薛仲懷劃分隔離區将疫民安置好花費了大量的财力與物力。
好在王顯确實是醫術高超,在兩人安頓好災民不久後就研制出了藥方,瘟疫總算是控制住了,隻是聽說他研制出藥方那天連續上三道奏表嚴懲陳非,陳太後礙于情面隻扣了三年俸祿作為懲戒。
如今疫情解決兩人也該回宮述職了,走的前一天晚上當地災民舉辦了一場送别宴。
燃燒的篝火,滾燙的烈酒以及瓜果美食拉近了臣與民的距離,薛仲懷不知喝了多少酒臉上通紅,不用人來拉自己便歡呼着加入了篝火舞的人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