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更衣,治傷,等一切忙完後已經是深夜了。
蕭珩隻着中衣跪坐在陶案邊,他眉頭緊鎖,不斷翻看着手裡的卷宗。
阿玉也坐在旁邊,時不時偷看他兩眼。
卷宗上面寫了焚毀《披皮鬼》共計三千一十二本,參與印刷販賣的十二人已全部抓捕,不過劫持蕭珩的那幾個人還沒有抓到。
卷宗最後一頁是關于《春潮夜話》的,上面寫着“一無所獲,未曾發現”。
蕭珩看着那八個字,神色陰沉。
突然,心口一陣痙攣絞痛,他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身上的鞭傷又開始撕裂出血,染紅了中衣。
阿玉眼睛瞬間就紅了:“哥哥,你的傷……是不是很疼,我現在就去找醫師過來。”
蕭珩轉頭看着阿玉,後者眼淚汪汪,淚水啪嗒啪嗒地往地上掉。
“你哭什麼?”
“我、我看見哥哥這樣難受……”
蕭珩問:“是因為他們辱罵我還是因為我受傷?”
“都有!阿玉見不得他們這樣對待哥哥!明明!就不是這樣的!”她越說越傷心,就連嗓子也啞了。
他看着阿玉,眼神深邃,像是在思考什麼。
忽然蕭珩拽住她的袖子将人拽到了跟前,兩人距離很近,彼此呼吸纏繞。阿玉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砰砰亂跳,一下又一下仿佛就要跳出胸腔。
她側過臉,不敢與他對視:“哥、哥?”
“你為我難受嗎?”
他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耳側,阿玉臉上滾燙,聞言輕輕點了點頭。
“為什麼?”
蕭珩掰過她的腦袋,死死盯着她,阿玉也被迫望進他的那雙眼睛裡,她甚至可以在他的眼睛裡看見自己的倒影,小小的一個人,令她有一時的失神。
“為什麼為我難受?”他還在逼問她原因。
她看着這張近在咫尺的臉,忽地有了勇氣,于是她迎上他的目光,擲地有聲:“因為我喜歡哥哥。”
蕭珩盯着她,臉上神色莫測。
他似乎早有預料般,低低笑了兩聲,然後一把推開了阿玉。
阿玉跌坐在地上,空氣驟然湧入胸腔,她恍若回神,這才想起自己剛才說了什麼。
阿玉怯怯地看着蕭珩,仿佛在等待他的回應。
後者也在看着她,半晌後,蕭珩又把她拽到跟前,一雙眼睛如凜冽冬雪,聲音也冷得可怕:“你不覺得腌臜嗎?”
阿玉垂眸,臉頰滾燙:“我……我沒想染指哥哥,我隻是想陪着你,如果有一天你不需要我了我立刻離開……我……”
“我從來都不需要你。”
聲音不大,卻如雷貫耳,阿玉臉色霎時白了,那句“我從來都不需要你”就像是利刃狠狠紮在了她的心口!
阿玉大腦瞬間空白。
半晌後,她呐呐道:“對……對不起。”
蕭珩起身走到她身邊,居高臨下:“從明天開始你不許踏出房門一步,你就關在這裡好好閉門思過!”
天色将明時蕭珩吩咐衛昶備馬車前往廷獄。
臨近三月底,清晨的街道上籠罩着一層薄霧,空氣裡隐約傳來清新的草木香。
馬車輾轉過銅駝街,很快就到了廷獄門口,彼時薛仲懷腰懸長刀正要出門。
兩人視線相撞,薛仲懷率先開口:“你怎麼來了?”
“審訊結果如何?”
薛仲懷歎了口氣:“那幾個人死活不肯說出背後指使,非說是看着有趣自發印刷的,聲稱什麼不知者無罪!真是氣煞我也!”
“用刑了嗎?”
“用了,當夜用完刑後今日晨時全部毒發身亡了!我正要出門去接着搜查那幾個謀害你的人呢!”
蕭珩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薛仲懷見狀,問道:“怎麼了?”
“先别去搜查那些人了,你幫我一個忙,讓你的人暗自監察洛陽城所有大小書坊,一旦查出《春潮夜話》這本書,立即焚毀!”
“《春潮夜話》?這名字聽着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他話還沒說完,就見蕭珩一個眼刀掃了過來,吓得他立刻噤了聲。
“現在就去。”
薛仲懷道:“好好好!我馬上吩咐下去,你先回府養傷吧,不然嚴重了怎麼辦。”
“不,我要親自搜查這件事,一刻都不能耽誤。”
*
阿玉抱着膝蓋在地上坐了一宿,徹夜未眠。
今天早上蕭珩出門時吩咐衛昶按時給她送飯,但是不許人和她說話更不準放她出去。
她看着門口的飯菜發呆了許久,直到太陽緩緩升起,金色的陽光透過窗棂落在地闆上,她才忽地站起來,往自己休息的地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