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茶杯給桑落倒了點清水,柔聲道:“桑落,我寫封回信麻煩你幫我帶給你家郎主。”
“嘎——”
桑落叫了一聲,乖順的低頭飲她遞過來的水,好似一副餍足的模樣。
阿玉重新攤開一張信紙,心裡又緊張又激動,落筆時就連指尖都在輕微顫抖。
她的字是他教的,必得一筆一劃仔細書寫,不能又被他看輕了。
如此想着,她慢慢寫下第一個字,可剛寫完她就皺起了眉頭,端正的簪花小楷,可承字的信紙太普通了,也不好看。
她立刻将信紙團成一團扔在了地上,一陣翻箱倒櫃後,終于找到了去年春夏送給她的一疊粉色信箋。
那個時候她給屋内每個人都送了一疊,還說什麼将來和情郎以信傳情,阿玉當時還嫌她話本看多了,如今卻心裡不勝感激,真是多謝春夏了!
阿玉正襟危坐,展開信箋,重新落筆:
見字如晤,展信舒顔。
寫完以後又覺太過客套,阿玉想了想還是決定重寫,一番糾結苦想後,最終落于紙上的隻有短短八個字:
花送好夢,惟願君安。
寫好信後阿玉将它放進竹筒裡,摸了摸桑落的腦袋,笑眯眯地說:“麻煩你啦,小桑落。”
“嘎——”
桑落撲騰了兩下翅膀飛走了。
阿玉看了木芙蓉許久,才将它插在窗台的花瓶裡,随即又翻出一個紫檀木盒子将信小心收了起來。
重新躺回床上,阿玉連日的失眠和焦躁一并消失,困意上湧,她很快便睡着了。
另一面。
蕭珩立在廊下,看着天上一輪上弦月,神情默然。
他自從回到蕭府後一直高燒不退,好幾次都差點昏死過去,幸得老醫師醫術精湛,數次将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可即便如此,他仍舊被傷痛折磨得不成樣子。
寂靜廊下,他隻着中衣,雪白的中衣裡面空蕩蕩的,包裹着他單薄的身軀,他的下颌愈發瘦削,嘴唇也無血色,整個人在夜色下像一泊随時隐去的月光。
“郎主,當心夜裡涼。”衛昶走到他身後為他披了一件白狐大氅。
蕭珩沒有回頭,淡道:“這幾日你照顧我也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等服侍郎主睡下再走。”
“去吧。”
他态度堅決,衛昶不敢違逆,隻好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一時之間,院子裡又沉寂下來,蕭珩攏了攏身上的大氅,走到了那株繁盛的芙蓉樹下。
這些天,他總是夢到那日阿玉将他用力反壓在身下的情景,她當時又驚又怕,一張臉毫無血色,可将他護在身下時又是那麼堅定,蕭珩永遠忘不了那雙濕漉漉宛若小鹿的眼睛是如何堅決又絕望的望着他,簡直要望到他心裡去。
那是一種什麼感受?
冰封萬年的心房在此刻有了裂縫,他的心裡鑽進了一個叫梁阿玉的小姑娘,從此以後,她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都将時刻牽動他的神經,無可替代且至關重要。
他想,如果可以,他會用盡全力護她一生平安。
“嘎——嘎——”
桑落撲扇着翅膀飛了回來,蕭珩自然地伸出手臂讓它落在掌心裡。
“嘎——”桑落晃了晃腳丫,烏黑的眼睛滴溜溜的轉。
“你說她給我寫了信?”
“嘎——”它再次晃了晃腳丫。
蕭珩解下它腿上的竹筒拿出了裡面的信箋。
月光下,上面的字端正秀麗,是他教她的簪花小楷。
“花送好夢,惟願君安。”
一抹淺笑倏地綻放在嘴角,溫柔如春水,他修長的手指撫過那八個小字,輕聲呢喃:“桑落,你說我要不要接着給她寫信?”
“嘎——”桑落歪頭,蹭了蹭他的掌心,那是它在讨酒喝。
“好,今日高興,我陪你一起。”
*
三日後,李瑞被殺的消息傳遍朝野,太後大驚,命浙江刺史嚴查,同日,蕭珩病愈歸朝。
然時隔半月,浙江刺史急報,兇手追查無果,且野僧高不悔卷土重來,鼓動百姓,阻礙改稻為桑,兩萬精兵與之相抗,三戰三敗,其僧似有神秘人士相助,所持兵械精良,糧草補給充沛,竟無力與之相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