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厭低頭不語。
令萱了然一笑:“赤山殿空房間多,你自個兒挑一間就是了。”
令萱引她進屋,倒了杯茶遞上去,而後将她的包裹接來放到一旁。
祁厭捧着熱乎乎的茶杯,咬住下唇默了半晌,問:“令萱姐姐,你認不認識陶悅?”
“怎麼又問這個?”令萱擱下茶壺,眉頭不緊不慢鎖起來:“自你上了天虞,便一直追着我,追着星婆和胤希問起她。十年了,答案還不清楚嗎?”
祁厭垂睫沉默,令萱飲了口茶,反問她:“還是說,你不相信?”
“我今天無意看到一塊被師尊藏着的勾玉,和陶悅的别無二緻。”祁厭擡起頭,眼裡藏不住的慌亂:“若說從前隻是懷疑,今日我卻真正起了疑心。如果不認識,為什麼會收着她的勾玉?”
“你可看清了?”令萱問她。
祁厭抿了抿唇,搖頭道:“慌亂之中匆匆一見,不确定是否看清。”
可她過目不忘,即使隻看半面,也能記得清楚。
“算了算了。”祁厭心事重重擺了擺手:“勾玉的事以後再說,眼下重要的,是讓我好生藏在這兒。”
祁厭道:“若是師尊明日來尋我,就說我不在。”
令萱擴了擴嘴角:“好。”
她想多了,禹舟蘅沒有來找她。
聽聞這幾日天虞在招新弟子,禹舟蘅白天忙着看顧新弟子仙考,晚上又忙着調閱檔案查看各弟子仙姿,這樣費力下功夫,眼看着天虞的日頭都比前幾天更亮些。
這樣一來,自然無暇顧及離家出走的祁厭。
祁厭頭幾天還費心躲着,見禹舟蘅遲遲不來,又故意露出來些馬腳,出入天虞大小樓閣,更過分時,直接趁禹舟蘅監考的時候,躲在一旁偷眼瞧着。
她都已經這樣了,連禹舟蘅一個眼神兒都沒對上。
朝夕相處了十年,陡然一句話都不講,祁厭有些挨不住,也就沒心情做飯吃。
苦了胤希肚子裡的饞蟲。
“長老做事這麼絕嗎……”胤希癱軟在石桌上,聽着饞蟲撕咬心魂的聲音。
祁厭挨着她坐下,咬着手指沉默不語。
令萱坐在對面,給三個杯子裡添上茶,挨個遞出去,卻見胤希拍案而起:“忍不了了,我現在就去求師尊原諒你!”
“诶——”令萱拉着她的衣角,将胤希一把拽回來,瞄一眼小靈獸毫無生氣的臉色,卻不接話。
她有私心,她巴不得祁厭一輩子都住在這。
說話間,門口飛來一簇金黃,拖着細長的尾巴,“欻”一下停在石桌腳邊。
“飛金?”令萱捏了個訣湊近一聽,而後原封不動轉述給二人:“星婆傳信,六盤山有鳥妖作亂,禹長老要外出幾天。”
“作亂?”祁厭思考兩秒,而後來了興緻,兩腮俏生生一顫:“我得去洛長老那兒買些香料,估計三五日回來,晚飯不用等我,勿念。”
而後腳底抹油似的跑了。
胤希無語:“三五日才回來,留晚飯喂魚啊?”
祁厭想,鳥妖作亂,一定和地鬼有關,禹舟蘅一人之力應當不夠,必然會去找洛檀青。
她預備謀劃一次偶遇。
才過了年,西街大小市集依舊熱鬧,鞭炮皮散亂鋪在地上,大街小巷環繞着吆喝聲,并上各個鋪蓋冒出的白汽,便是西街最尋常的模樣。
鬧騰騰的煙火氣,亂哄哄的人群裡,洛檀青的香料鋪子還開着門。
看樣子她比禹舟蘅先一步到這兒,見着祁厭,洛檀青一句話便印證了祁厭的猜想:“你師尊沒跟着一起來?”
祁厭搖頭:“沒有。”而後揣着若無其事,繞到後面幾個鋪架尋尋覓覓,說:“師尊最近饞幾味香,我特來買回去。”
洛檀青還未開口問她是什麼香,身後響起不疾不徐的腳步聲,玉墜子一響,便知是禹舟蘅來了。
“喲,你們師徒二人這又是唱得哪出戲?”洛檀青左一下右一下地瞧,見祁厭望着禹舟蘅失了神,又心事重重避開視線,便知她倆鬧了别扭。
于是打着圓場,問:“舟,買香?”
“不買。”禹舟蘅緩步進來,擱着洛檀青靠在祁厭對面的鋪架上,說:“六盤山出事了,一同去嗎?”
話頭雖對着洛檀青,可細聽卻是給祁厭說的。
洛檀青回頭,和祁厭換了個眼神,小姑娘滴溜溜眨着眼,拼命暗示她帶着自己一同去。
“去,當然要去。”洛檀青應道,又添了句:“能否帶上她一起?”
禹舟蘅動了動睫毛,視線緩慢落在祁厭身上,祁厭立馬踮踮腳尖道:“我……”
話未出口,卻被禹舟蘅深淵似的眼神吓退,縮了縮脖子應道:“我要去的。”
禹舟蘅唇線一動:“那麼,事不宜遲,走吧。”
多漂亮的台階,祁厭提着裙角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