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控玩具車被收回,千笙觀察着這個石室。
可以看出這個石室是個大工程,混白色石磚每兩塊都嚴絲合縫,顔色暗沉的石棺被放在七層台階上,四個角均壓着黑沉的鎖鍊。
鎖鍊纏過四個角,兩端深入石壇内,繃得緊緊的,屈指一敲,是沉重讓人恍惚的回音。
“别亂碰,能鎖魂的棺材,沒一個零件是多餘的。”
符錦行也受到了那聲音的影響,但很快就穩住了,在千笙耳邊打了個響指。
千笙感覺頭疼,又好像不是頭疼,精神有些不濟,對符錦行說了謝謝。
“符哥,這裡面,就是要複活的那位嗎?我感覺有點違和。”
又是棺材又是鎖鍊,還有陣法,這不像鎖魂的,倒像鎮壓厲鬼的,還是那種特别兇特别兇的厲鬼。
“要是是拍電影,我們下一步就是打開它,然後被裡頭的厲鬼給吃了……也有可能是僵屍,符哥,你的符能定住僵屍嗎?”
“我上哪知道,又沒碰到過。放心,開出來僵屍我抗,放出來厲鬼咱倆大難臨頭各自飛。”
符錦行說着去琢磨怎麼開棺放BOSS,千笙站在原地,感覺有點不對,但精神還有些恍惚,琢磨不出來哪裡不對。
“符哥,你會保護我吧?”
回答千笙的是鎖鍊砸在地上的聲音。定睛一看,是符錦行嫌找機關費事,直接把鎖鍊鍊節連接處給融了。
也不知道符錦行用的是什麼符,火焰是正金色的,看着溫溫柔柔的,實際上特别兇。手臂粗的鎖鍊在正金色火焰灼燒下十秒都沒撐住。
符錦行反手又拿出一張符。
“還好正陽符還有存貨,倒是效果明顯。你别說,這裡面還真可能是厲鬼,不然效果不會這麼明顯。”
千笙遲鈍地去搜正陽符,沒搜到,倒是在已下架的商品裡找到了。
正陽符,一張标價199999。
千笙一下就清醒了。搶積分呢?
“符哥,你要不省點……”
千笙話還沒說完,符錦行就已經動作迅速地把四條鎖鍊都燒掉了。
沉重的鎖鍊砸在地上,發出沉重的聲音,千笙不由按了按太陽穴。
符錦行隻是開個玩笑,知道不可能真開出來個厲鬼。道神域陸雖然玄裡玄氣,但它的副本世界的确是正兒八經的西幻背景,别管十道融合的好不好,至少鬼是出不來的。
隻要不是鬼,其它什麼喪屍吸血鬼幽靈木乃伊,符錦行都敢莽。
燒鎖鍊五分鐘,開棺隻需五秒鐘,符錦行手搭上棺材闆一擡……
沒擡動。
沒事,不慌,千日陵沒看見,符錦行淡定地把手放下,倨傲地擡了擡下巴。
“過來,開棺。”
這棺材闆看着就沉,符錦行捏了捏手腕确定調整好狀态,正準備幫千笙一把,就看見臉色蒼□□神恍惚的千笙手一扣腕一擡再一推,沉的能壓死三個人的棺材闆就這麼滑了出去,卡在一半的地方。
符錦行:“???”
符錦行不語。符錦行沉思。符錦行猛得扣住千笙手腕。
千笙迷茫擡頭:“符哥?”
符錦行面色不變,仿佛在做什麼很重要的實驗。
“别說話,把我手掰開。”
千笙迷茫不解但聽話照做,右手崩起青筋,并沒使出十分力的符錦行放下心。
果然,不是他的問題。這就沒問題了。
“符哥,到底怎麼了?”
千笙迷茫,符錦行隻是勾唇。
“沒什麼。給你個機會。”
千笙沒聽懂,但他看見了符錦行眼裡的自己……背後被打開的棺材,冒出不詳的黑霧。
千笙臉色一變,拉住符錦行要走,自己手腕反被對方扣住,然後,被輕飄飄往後一推。
符錦行是笑着的。
“Have a good time,litter boy。”
任何的話語都不比吞噬一切的黑霧來的轟轟烈烈,千笙最後的記憶,是把自己推向棺材的符錦行,以及穿過自己胸膛的手。
那似乎,是心髒的位置。
千笙以為自己可以憑借千萬般留給他的後手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但直到死亡來臨的這一刻,他才知道殺一個人,可以用比人反應過來更短的時間。他根本沒有機會捏碎千萬般給的項鍊。
和死神搶時間,太天真的。
安德瑪鎮的鐘聲準時響起,距離卡斯帕夫人和千笙碰面,正好十二個小時。
“我說了。”
卡斯帕夫人輕輕與克裡斯夫人碰杯,克裡斯夫人淚流滿面,卡斯帕夫人卻笑的優雅得體。但在這時候笑本就是一種失禮的行為。
“我從不再死亡時間上說謊。他既不願意以命換命,那就得接受自己的命了。他受傷時,就隻剩這兩個選擇了。你可明白?”
克裡斯夫人隻是流淚,不停地摩挲手上的戒指。
可她的愛人再也不會回來了。她再一次沒有幫到他。
“如果可以,我想他回來,無論是什麼方式。”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醒過來,無論我付出什麼代價。”
女人的禱告大多大同小異,但卻是懦弱無能的她們唯一能做的事。如果可以,她們也不願是女兒身,一輩子,都隻能被别人保護着。
“我想,至少有一次,我保護了他。一次就好。”
“聽說了嗎?張家那個年輕媳婦在雲鳴寺走了!”
“那咋能不聽說,我兒媳的舅子的表姑的孫女當時在場,看的真真的,那媳婦走時還帶着笑呢!”
“莫非是張家媳婦受到佛祖垂青了?要不然咋能在寺裡走了,還笑着的,莫不是被佛祖接走了!”
“你還别說,這張家媳婦一走,她那個撿來的兒子病就好了呢!”
“不是說不行了嗎?好幾個大夫都搖頭說不行了。五十大闆子打下去哪還能活呢?大将軍來了也不行了。”
“所以才說奇了,沒準張家媳婦就是拿這事做的交易……”
話說的越來越離譜,傳到皇上耳朵裡,已是第十幾版了,當事人聽到都摸不着頭腦的離譜。
今年的太陽格外的毒,又因為國喪期間避暑山莊沒去,皇上換了最薄的衣裳,坐在憶榮堂還是熱。
憶榮堂不供冰,建起的初衷就是讓每一代帝王都知道始皇打下江山的不易。說的憶榮,其實思苦更合适。但始皇這麼題名,也就這麼叫,沒哪個皇帝敢改,最霸道的盛胤帝也不敢改。
不過規矩歸規矩,皇帝身為天下第一人,有些規矩是可以不那麼嚴苛執行的。比如少跪兩柱香,比如在憶榮堂塞七八盆冰。但這個不守規矩的皇帝,一定不是當今的天子。
當今天子陳慕槿,繼位三年也才二十五。還是皇子時就最守規矩,讀書不是最好的,但是是夫子最喜歡;天賦不是最出衆的,卻是太傅最偏頗的。不□□不貪食不嗜玩不沉迷美色,先皇不賜人母妃不送人,府上就一個侍寝的都沒有。
陳慕槿最守規矩,别管是真心還是假意,起碼他言行舉止功課處事挑不出一點錯。
不結黨不營私,其餘皇子鬥的你死我活什麼難看事都做了的時候他一無實權二無人,卻獨活到最後。聽着殷王的殷殷教誨,然後坐上龍位一年差三天把自己這個大權在握的親叔叔送去了邊疆。
陳慕槿最守規矩,他沒有克扣殷王的一點銀子,家也沒抄府中女眷男厮也一個沒動,隻是讓殷王換了個環境生活,但殷王受不了自己比不過一個剛熟悉官場一年的侄子,自己腦子轉不過來,咽不下這口氣,然後一年不到就死了。
殷王的四個兒子最孝順,先後以死報答父親的生育之恩。殷王的女兒糊塗,按當朝律法也是公主,卻放着豪門貴子不嫁一個個擇不良人嫁,自己選的路,怨不得别人。更怨不到陳慕槿身上。
衆所周知陳慕槿什麼都沒做。始皇說了不可兄弟相殘同族迫害,陳慕槿這麼守規矩的一個人,怎麼能怪到他身上呢。
陳慕槿最守規矩。
“張雪兒,真為了救兒子,把自己進獻給佛祖了?”
陳慕槿額上有一滴些薄汗,但并沒有擦,身邊的公公也不敢自作主張讓人去拿涼毛巾,隻聽這位天子發問,每一個字都在腦子裡過了五遍才敢連成句子說出來。
“傳到宮裡是這樣,中間不知道經過了多少人的耳朵和嘴,想來有意思不對的地方。”
“是嗎?”
年輕的天子輕笑一聲,和母妃、如今的太後極像的一雙眼睛裡是點點笑意。
“既然這麼說,那讓朕見見這個被佛祖救回來的孩子吧。”
公公不敢說這個孩子您一個月前才見過,因為晨曦郡主說自己被他輕薄了,當着人父親的面賞了五十大闆,隻卑順地說了聲喳。
“奴才這就讓人喚他進宮。”
“進宮幹什麼,進宮多不方便。”天子嗅了嗅開的正爛漫的花,隻是單純的欣賞一件美好的事物,“明天不就是晨曦郡主的生日宴,給他遞個請帖。朕見見晨曦妹妹,也順便看看這個風頭萬兩的孩子。”
公公心說這是純給那孩子找麻煩,明知晨曦郡主故意針對他還讓人和晨曦郡主見面,怕是又是一場不愉快。
但他就是天子的奴才,天子讓他給張家那孩子遞請帖,他就必須得把這份請帖送到人家手裡。他辦不好事,也不用辦事了。
“慕槿憑什麼叫他來!”
長相精緻的少女發起脾氣來誰都說不住,珠墜一時叮當亂響,很失禮儀,但沒人敢說,都在哄着這個郡主。
晨曦郡主今年十七,父姓原,閨名暖桑,正是如花一般嬌妹的年紀。她又是太後認得幹女兒,從小就叫天子慕槿哥哥,可以說是天下第二尊貴的女孩。第一尊貴的是今年才四歲的公主,特别喜歡晨曦郡主。
當今皇後是南氏,戶部尚書南翼軒的嫡長女,身份也尊貴,和天子關系十分和睦。但沒人會認為晨曦郡主不會進宮。
于身份,她比當今皇後還尊貴一分,是太傅唯一的孫女,千嬌百寵;于情誼,她和天子青梅竹馬良緣佳話,太後喜歡公主也黏她,怎麼看她都會進宮的,而且就是這兩年的事。國喪結束,就該選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