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星期後,程铮就出現了術後感染,情況突然惡化,二次手術迫在眉睫。
她才花錢請了護工看護程铮,打算在課餘的時間多做幾份兼職來堵醫療費的窟窿。
這次,她窮途末路,給家裡打了電話,跟母親曾春玉說了程铮的情況,希望母親能來看顧一下程铮,這樣的話一來她能放心,二來也能稍稍減輕經濟負擔,讓她騰出更多的精力去做兼職。
但聽到程铮病情惡化,曾春玉罵罵咧咧一通後就直接挂了電話,根本沒來,對程铮的死活完全是不聞不問的态度。
就算早就料到可能出現這種情況,當曾春玉真正做出這種絕情的事情時,程靜還是感到透心的涼。
巨額費用問題再次擺到程靜面前,程靜面色慘白地坐在醫院的鐵質座椅裡,刺骨的寒意浸透了她的每一處關節。
顧琉琛擰着眉,去拿她手上的病危通知單和繳費單,卻被程靜躲開,背在身後。
顧琉琛攤開手,伸到她面前,就說了兩個字。
“給我。”
程靜緊抿着嘴唇,把繳費單據抓得變了形,完全沒有沒有給他意思。
顧琉琛不想再浪費時間對峙,側身一把撈過程靜的胳膊,攥住她手腕,去奪繳費單。
程靜把繳費單據捏得太緊,手背上青筋突兀,顧琉琛抽了幾次都沒能抽出來。
顧琉琛瞧着她慘白如紙的面色,又重複一遍:“放手。”
程靜終于深吸一口氣,看向這個一而再幫助自己的人,從牙縫裡擠出來幾個字,“這次……你别管了。”
顧琉琛額頭青筋突突地跳了兩下,“不管了?你打算怎麼辦?”
程靜嘴唇顫了幾顫,終于說出來,“放棄手術,他這樣的人……活着本也是……”
後面的話她沒說,但顧琉琛懂。
或許程铮這樣的人确實活着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但如果他是因為程靜主動放棄手術而死,那麼程靜這輩子隻要想起來就會覺得愧疚,也會一輩子被人指責。
他不要她活在愧疚裡,也不要她被人指責!
所以這次他依舊完全不理會程靜的意願,劈手将繳費單奪了過去。
就在他要走開時,程靜突然吼道:“站住!繳費單還我!我說了,放棄手術!”
顧琉琛不理她,自顧自地走向樓梯口,繳費窗口在樓下,人多還得排隊,他不想浪費時間。
為什麼……不該這樣……
這一刻,程靜仿佛喪失了理智,快步追上顧琉琛一把拉住他,怒吼:“我說放棄手術,你聽不懂嗎?!他跟你沒任何關系!我跟你也沒任何關系!你憑什麼要繳費!顧琉琛,你不過是個靠家裡養活的小孩子,不要多管閑事!”
顧琉琛原本低着頭看每一項繳費的合計金額,默默盤算着自己手裡的錢能不能把這次費用交上,程靜的話簡直就像突然砸在他頭上的棍子,一時令他沒法做出回應。
“沒任何關系?”他停住腳,終于從單子中回神,看向程靜,“是了,我都忘了,其實……我們沒有任何關系。”
程靜從沒在顧琉琛臉上見過這樣複雜的神情,自嘲、受傷、諷刺……
“對不起,我……”
她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又混蛋又可恥,竟然能說出這種話來傷害一個這樣傾盡全力幫助自己的人。
顧琉琛看着她仿佛随時都要暈過去的模樣,沒再理會,拿着繳費單轉身走了。
前往繳費窗口之前,他打了個電話,電話是打給趙奎的,要求提前支付他一半的酬勞。
趙奎那裡答應得很痛快,轉賬分分鐘到賬。
但他不知道的是,趙奎轉身就把電話打到了顧廷那裡。
*
第二次手術耗時八小時。
顧天晴、米安安一直陪着她,但自從那天之後,顧琉琛卻始終沒露面。
程铮再次從特護轉入普通病房時,是一周之後。
她翻開微信聊天界面,發現消息仍然停在她給顧琉琛發過去的“對不起”三個字上。
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吧……
程靜第一次被自己輔導的學生弄得心慌意亂,從快餐店下班已經下午三點,天氣越發冷了,不少人套上了羽絨服。
一向溫暖的景城,似乎要面臨一個格外寒冷的冬天。
揣好手機,把圍巾拉近,小跑着奔向二百米開外的公交車站。
經過精品店時,她下意識地停住腳,遲疑兩秒推開了精品店的門。
售貨員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笑臉相迎,熱情滿滿。
她其實不知道要選什麼東西作為賠罪的禮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