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咖啡廳更顯格調更有氛圍,裝修的時候,顧天晴特意在吧台上方加了一排柔光射燈,即使白天,這排射燈也是亮着的。
而顧琉琛就站在吧台處的柔光射燈下,燈光使他身上自帶的精緻中自帶淩厲線條柔和了不少,仿佛利劍被籠上了透明的劍鞘,劍鋒仍在卻朦胧而溫潤。
就像南樓酒會那晚,他身上總有種矛盾又自洽的氣質。
其實,除了南樓酒會那晚顧琉琛的出場衣着很正式,其他的時候,顧琉琛的穿衣原則都以舒适得體為主。
穿服務生制服的顧琉琛,是第一次見。
感覺到程靜的注視,正端着托盤的顧琉琛扭臉看過來,暖光下,他勾着嘴角對她微微一笑,便送咖啡去了。
程靜覺得自己最近是真被各種毛病折騰虛了,突然有些心律不齊,呼吸頻率都跟着變了變。
點咖啡的是個長發女孩,身材豐滿,笑容燦爛很是歡脫,長相很讨喜。
女孩拿出手機對顧琉琛說着話,看樣子是想來張自拍合照或者加個微信什麼的。
顧琉琛面帶微笑微微俯身,禮貌而專注地聽着,不一會兒就見他站直身體指了指程靜的方向輕輕搖着頭,低聲含笑說了句什麼。
然後在女孩的滿眼失落中轉身回了吧台。
顧天晴看得眉毛直跳,“走哪兒都是這麼招蜂引蝶,真讨厭!”
米安安中肯地評價,“這麼有魅力的哪兒讨厭了啊!要不是他一心隻念着咱們程靜,我也會忍不住伸出魔爪!”
米安安說着捅了程靜一把,“快去看好你的人,沒見這麼多人惦記嗎,别被人拐跑了哈!”
出了咖啡廳,道旁的路燈已經亮起,高大的樟樹也沒能阻隔炎夏逼人的暑氣,空調帶來的涼爽感很快被逼入毛孔的熱氣擠走,才走幾步路身上就出了一層細汗。
程靜摸出濕巾擦了擦臉,下意識地斜眼看向顧琉琛的右手,問,“手還好吧?”
這種天氣傷口很容易感染。
顧琉琛把略松的紗布拉了拉,翹着嘴角答,“有點疼,問題不大。”
“既然手上有傷就别忙東忙西,天晴的咖啡館少個端咖啡的關不了門。”
程靜把濕巾丢進垃圾桶,摸出手機一邊滑動屏幕一邊說。
顧琉琛斜着眼掃了她手機屏一眼發現她正在打車。
等出租車的間隙,程靜輕輕用腳尖磕着馬路牙,顧琉琛則安靜地看着她。
晚風帶着夏季特有的溫熱,穿過她耳側的發絲,染上絲絲縷縷淺淡的香氣拂過他鼻端揉進他胸口。
這一刻他沉緩的心跳倏然快了兩個節拍,卻又在下一刻悶悶地生出了疼。
明亮的燈光下她側影纖瘦,仿佛輕輕一碰都會碎掉,以前她也很瘦,卻不會給人眼下這種羸弱易碎的感覺。
即使不去深想,也知道在這個到處看學曆層次畢業院校排名的社會裡,一個連大學畢業證都沒拿到的人會過得多麼辛苦。
她離開景城後的生活該有多麼艱難?!
想到她住處書架上那些自考教材,他感到格外刺痛。
那怎麼也查不到信息的一年裡她經曆了什麼?
是怎麼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的,又為什麼對穆青城這樣死心塌地?
穆青城在程靜家樓下問他,你知道她剛來江城的時候有多狼狽嗎?
他當時沒接話,因為根本不敢深想。
顧琉琛低眉垂眼目光落在她在馬路牙子上亂踢的腳上,突然道,“對不起。”
程靜看向他,“這是怎麼了?”
“六年前那些事,對不起。”
顧琉琛的父親顧廷,是不是個好爸爸姑且不論,但在處理她和顧琉琛之間的關系這事情上,做得是真的相當到位,顧琉琛看到她書架上的自考書,問出那樣的問題,她就明白要麼是顧琉琛在裝傻,要麼是顧廷把所有的事情都瞞的滴水不漏。
今天她從米安安嘴裡得知顧琉琛對六年前她遭遇的那些事情,居然真的算得一無所知。
當初她那點事情在景城也算轟動,就連走在大街上都會偶爾碰上幾個對她指指點點的人,而鬧到那種程度後,就算顧琉琛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好學生,也不可能一點都不曉得。
可顧廷卻能讓顧琉琛真的毫不知情。
能變成這樣隻有兩種可能,第一,顧琉琛對她徹底失望完全不聞不問,第二,顧廷把所有的信息處理得太幹淨。
第一種顯然不可能,顧琉琛不是那種會稀裡糊塗說放棄的人,就算真的失望他也會把所有原因刨個清清楚楚,除了第一種,也隻有第二種了。
當顧琉琛拿着自考書拐彎抹角逼問她的那一刻,她其實很想把自己考辛辛苦苦考來的一堆自考證書砸到他臉上,告訴他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
但她終究沒有,這種于事無補的發洩沒有意義,而且說到底,顧琉琛确實沒做任何傷害她的事情,甚至從始至終都對她抱着一顆拳拳真心不計代價地付出,這些賬怎麼算也不該算到他頭上。
她終究選擇做個啞巴,不想讓顧琉琛為難,也徹底放過自己,将過去的事情一把土埋了,無疑成了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