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之後，儉舟每個門都要聽一遍，裡面有些是千層肚，還有些是獵犬。蘭因在一旁記錄着門牌号。在數了376扇門之後，儉舟忽然聽到，門後傳來一聲輕微的呼吸聲。

兩人對視一眼。

蘭因從口袋裡拿出一根鐵絲，非常熟練的開始撬鎖，儉舟有點想知道他從哪裡學來的這項技能。

在一聲咔嚓後，門輕輕打開了。

這是一間普通的五十平米小屋，正中央擺着一副老人的遺像，慈祥的看着外界。屋内的陳設十分老舊樸素，家具的平均歲數在二十歲以上——比儉舟年齡大。

儉舟打開了卧室的門，和外邊一樣的簡樸，床單洗的發白。桌子上擺着幾隻便宜水筆和未寫完的初中化學試卷。在桌子一角，一個小小的褪色蝴蝶結躺在上邊。

他們沒找到人，但是儉舟确實聽見了呼吸聲。儉舟想了想，他們假裝出門，讓蘭因走出去再把兩人傳送進來，這回他們找到了——在卧室的衣櫃内，傳來幾聲急促的，大口喘氣的聲音。

儉舟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用嘴型告訴蘭因：先别過去。

等到藏在裡邊的人差不多呼吸平穩，儉舟才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敲了敲衣櫃門，輕聲說：“我們沒有惡意，是來幫助你們的。”

無人回應。

吱呀一聲，儉舟拉開了衣櫃。櫃門搖搖欲墜，裡頭堆放着幾件老式的，上世紀的棉襖。在棉襖下藏着一個很小的螺絲，可以扭動，在擰了三圈後，一個小小的暗門打開了。

一個穿着校服的女生在裡面，她半蹲在這個不足一立方米的狹小空間内，底下是泡面包裝袋和一瓶礦泉水，不知道在這裡過了多久。

女生擡起頭，眼裡盡是恐懼。她的頭發被剪碎了，長一塊短一塊，臉上有好幾處燙傷後留下的老疤痕。她死死攥着圓規，這是她唯一可依靠的，信賴的武器，單薄的身體在打顫。

儉舟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溫柔一點，他說：“别害怕，我是來救你們的。”

但是他失敗了，初次見面，儉舟的外貌或語氣和親和力這三個字不太沾邊。

最後蘭因走上前，輕聲把這句話複述了一遍：“我們是轉移幸存者的，遇到了一些困難，你能告訴我們現在的情況嗎？”

這句話她聽進去了，那個女孩眨了眨眼，她從那個小暗格掙紮着爬起來。因為保持着同一個姿勢太久，她的動作異常艱難，嘴裡發出很小的“啊……啊”的嗚咽聲。

她拼命想說話，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儉舟遞給了她一張紙和筆，女孩在紙上寫了幾個筆畫開頭。忽然開始落淚，呼吸急促，身體不住的顫抖，越抖越厲害。

“心理原因誘發的暫時性語言障礙。”蘭因抽走了她手上的紙筆，“先讓她緩一會。”

儉舟給了這個小姑娘一點食物，女孩拿到食物後猶豫了很久，她小心翼翼的擰開瓶蓋。看了一眼旁邊的蘭因，又看了一眼儉舟，再看着手中的食物。

儉舟對她說：“吃吧，我帶了很多。”

女孩很小心的撕開包裝袋，生怕發出任何一丁點的聲音。她把巧克力餅幹拎出來，嗅了幾下，最後小小的咬了一口夾心餅幹，很小心地抿着。

等了幾十秒後，她看看自己的胳膊和腿，又看看鏡子中自己的臉，确定沒有任何問題，最後才大口嚼。

儉舟給她一杯飲料，讓她吃慢點。

等到那個小姑娘吃完之後，儉舟說：“這裡并不安全，那些外來者随時會找過來，你跟着我們走吧。”

聽到“外來者”三個字，女孩很努力的比劃，嘴裡發出“啊……啊？”的聲音，想告訴他們外面更危險，隻有這裡是安全的。儉舟理解了她的意思，他告訴女孩，外面有安全區，他會把她送過去的。

女孩攥着衣角，她最終相信了他們。

她拿起一本作業本，給兩人看，上面寫着趙諾言——這是她的名字。

蘭因對她溫柔的笑了笑：“小姑娘，拿上重要的東西跟我們走吧，我們不會再回來了。”

趙諾言點點頭，她拿出自己破舊的書包，往裡頭塞了幾本書，舊衣服，一些亂七八糟的小玩意，日記本，最後是客廳前的那副遺像，還有一些金銀首飾，背包塞得滿滿當當。

收拾的差不多，離開前，她最後看了一眼房間，遲疑了幾秒後才把門帶上。

“環形居民樓内，還有沒有像你這樣的，沒有被帶進牢籠的幸存者？”

趙諾言點頭，她指着樓上，又指指樓下，然後她忽然想起居民樓的空間一直在改變，位置毫無意義。于是她比了一個四的手勢，告訴他們，至少有四個人沒被帶進牢籠，像她一樣躲在外面。

儉舟示意自己了解，他率先打頭陣，左右觀望，發現沒有人也沒有任何其他東西出現在走廊上時，才招呼另外兩人跟上。

走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停下腳步問：“你在那間屋子裡躲了多久？三天？”

趙諾言比了一個三，後面加了個零。

儉舟幾秒後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是——從黑雨到現在，她根本沒從那間屋子裡出去過！

但是屋子裡的食物遠遠不夠一個普通人活過三十天，儉舟沒問這些，他說：“也就是說，你經曆了很多次空間變換……你有沒有發現什麼古怪的，不合理的事情？”

趙諾言攥着衣角，她想了很久，最後堅定的點頭。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