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宋春曉準備做魚,因為孫子昨晚提了嘴想吃。
做魚麻煩,她不喜歡處理生魚肉,要先用面粉裹着魚肉洗掉粘液,再用蔥姜料酒腌着去腥,關鍵是手上總是會染上味兒,忒腥。
進行到第二步時,就出現大問題了。
“阿哦,料酒用完了。”
挂着碎花小圍裙,手裡是空空的料酒瓶,宋春曉不好意思地出來道。
“我去買。”沈宗明無奈地起身。
宋春曉另有想法。
“不用。”
然後把視線落在窩在沙發上,還沒來得及換下睡衣,姿态散漫的沈潋身上。
直覺讓沈潋心裡連叫“不好”,果不其然宋春曉頭一歪,嘴一笑,道:
“乖孫,你去隔壁找小希借一下。”
“不要!”
沈潋果斷拒絕,銳利的瑞峰眼裡全是不情願。
今天他起的晚,再加上宋春曉昨晚許諾的就是中午吃魚,就沒和小帥出去玩。
“爺爺不是說他可以去買嗎。”他道。
宋春曉:“出去買多麻煩。”
然後給沈宗明使眼色。
幾十年的夫妻,心心相印,明白了妻子的意圖,沈宗明轉身面向沈潋,神色還算溫和道。
“你去,順便給小希道歉。”
或許是最近沈宗明和宋春曉對他實在縱容,他覺得自己可以繼續叛逆。
更何況還要讓他去跟向希道歉?
無鴨之談!
“不要。”
他死也不去。
“我不可能給她道歉的。”
應該是她來找自己。
沈宗明很久沒被人忤逆過了,還是這麼一個小事兒。
沈潋天天在外面撒野,回家一身髒亂的浪蕩小夥習慣他早就看不慣了,隻是上次這人離家出走,宋春曉太過心疼,他才多了幾分縱容。
如今連知錯不認錯都做不到,内在如此小肚雞腸,實在不可再溺愛。
沈宗明面色一沉,濃眉一豎,厲聲道:
“去道歉。”
沈潋吓得身子一粟,很久沒面對這麼威嚴的沈宗明了。
見人還是不動,沈宗明面色更嚴肅。
“不就是人家比你有能耐嗎。”
“不準說了!”
沈潋心一跳,立即打斷。
他沒和他們提過那晚自己遇見了向希,所以兩位老人家從兩人還未見面的前事判斷的為什麼沈潋對向希的态度那麼惡劣。
之前小帥提了三個讨厭的,其實讨厭的不是他們本人,而是讨厭他們這樣對待自己。
沈潋那幾日也心煩向希對自己的不在乎,但更往前推,他是真的很讨厭向希本人。
這個和沈玉一樣優秀,總是被大人拿來嘲笑他的乖娃娃。
“你看看别人。”
“你能不能和他們一樣懂事點。”
“你怎麼這麼笨!”
“一點都比不上人家。”
這些就是沈潋的緊箍咒,念得他頭疼欲裂。
沈潋是家裡第二子,比自己的哥哥小六歲,爸媽覺得大兒子實在太優秀了,真如美玉般完美無瑕,何不再多一個錦上添花,于是沈潋就承載着非常高的期待出生。
他接了玉潋的潋,可指蕩漾如玉般的美麗水波,也可指詩意的文章。
結果事與願太相悖,生了個不折不扣的混小子。
不愛讀書、不懂禮貌、嬌生慣養、貪玩好鬥。
沈玉全身上下全是閃光點,他全身上下隻有槽點。
所有人都愛拿他哥哥數落他。
離開家後,又多了個比較對象,隔壁的向希。
沈潋讨厭她,跟讨厭他哥哥一樣。
所以第一次見到向希他想和人單挑,就跟家裡看不爽哥哥,找他打鬧一樣。
很簡單的原因,沈宗明一想就知道。
“去道歉,人家沒有做錯任何事,你不禮貌在先。”
被看破的沈潋縮縮脖子,低頭不回話。
宋春曉感受到自家老伴又不自覺擺出公司裡訓員工的架勢,但這孩子就是個吃硬不吃軟的犟種,她給了些沈潋自己思考的時間,才走去。
老兩口前半輩子橫掃商海,退休後就回了清風巷享受無憂無慮的餘生。
清風巷藏在A市邊緣的一個小縣裡,是他們出生的地方,環境清幽,節奏散漫,鄰裡又認識,随着經濟發展基礎設施健全起來,可謂舒适到極點,極宜養老。
“去找小希借東西,問問她願不願來這裡吃飯。”沈潋是在沒告知兩人的情況下丢來的,孩子鬧脾氣半夜打鼓吵的夫妻頭疼,丢給他們想讓他們磨練他的性子。
沈宗明是個嚴父,沈潋爸爸就是在棍棒下打出來的,沈慎做不到他那麼狠辣,但沈潋實在難管教,才出此下策。
而沈宗明、宋春曉早被清風巷的清風撫平了最初的狠辣,多次和同齡的朋友談起家長裡短孩子教育,也後悔了當初的過分嚴苛。
沈潋在這兒沒有冰冷的棍棒,得到了沈慎從未有過的縱容和循循善誘。
“認錯不可怕,比不上别人也不可怕,要知道知錯就改,比不上别人就努力。”
宋春曉坐在沈潋旁邊,想摸摸孫子的頭,又顧忌手裡的魚腥,舉起又放下。
一室三廳的大家族房子,燈光被重新更換過,客廳敞闊明亮。
清風徐來,身後陽台上白色紗簾,如水般蕩漾出層層漣漪。
沈潋鼻子尖,能聞到宋春曉從廚房裡帶出的魚腥味,但沒露出一點嫌棄,還靠近了幾分。
“我去。”
他小聲道。
兩位老人欣慰地笑笑,趕緊讓沈潋出門。
他們沒出去,等他站在向希家門口後,替沈潋關門。
“順帶摘點小希家的小蔥來。”
宋春曉興高采烈地又提個委托,然後一聲脆響,門迅速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