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身軀健壯的野豬躺在地上,頰邊突起的獠牙斷掉一根,脖頸處鮮血股股地向外冒,寄生在身上的草莖不僅沒有枯死,反而在血液的滋潤下更加粗壯。
但它也撐不了多久了。
一團鮮紅的火焰彈射而來,很快将其吞噬。
烤肉的香氣彌散開來,但沒有經過處理的野豬肉腥臊味很重。
洪鹄轉身離去,一陣清風吹來,她衣袍翩跹,手掌下喉嚨中傳來幾聲輕咳,盛夏時節,她還穿了外袍。
這幾日身子虛弱得尤為明顯,她尋醫問藥,卻被告知是正常情況,體内靈氣雖然有治愈之效,可對于這具破敗的身子來說還是不可承受,大夫給的建議是将其耗洩,直到體内的靈力紊亂之症消失為止。
連爬個山都累的不行,以前的她能随意出入各種地方,如今各個地方都是禁區。
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日漸消瘦,象征力量的線條萎靡凹陷,直至平滑幹癟,即便洪鹄為人樂觀,現下也不免有些心灰意冷,脾氣也有點喜怒無常。
她垂下眼睫,往日光亮的黑眸變成死水一灘。
九死還魂草。
傳說是那種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神仙丹藥配方中的一味,沾染了魔氣後,也變成了隻會汲取生命的可憎之物。
洪鹄離開獵園,回到空擋寂靜的房間裡。
桌上還擺着從慕槐陰體内取出的還魂草切片,不過離去一個時辰,便重新煥發生機,每一片都成了獨立的個體,若是沒有法陣約束,恐怕會擠滿整個屋子。
這批還魂草的異變程度很高,和在幻境裡伊茲交易得來的那種大為不同,她做了一些實驗,根據目前的結果來看,唯一的弱點就是怕火。
狐火脫手,不到片刻功夫,那些肉乎乎的魔物便成了一堆灰。
房間裡味道嗆人,她一時無從落座。
短時間兩次使用狐火,讓不堪重負的經脈隐隐作痛,這也是耗洩靈氣的一種辦法,隻不過有再度撕裂經脈的風險。
最後一絲期望也沒了,她的身體當真不中用了。
趁那些多愁善感的情緒還沒追趕上來,她連忙離開房間,前往了慕槐陰的住處。
相較于她,慕槐陰的狀況要好很多,行動如常,修行照舊,隻不過按大夫的話說,他的毛病一旦再犯,神仙也救不回來。
洪鹄看着立在崖邊的人轉身過來,明知道那人是強顔歡笑,心中除了同病相憐之外,還是忍不住嫉妒。
她甯願像慕槐陰一樣,要死也死得痛快,不必看着自己如同秋日的花草一般,日漸萎靡衰敗。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崖邊陣風烈烈,吹亂他的發絲,忽而,像是想到什麼一般,伸出了一隻手。
還魂草莖從他皮下倏地鑽出,到了洪鹄面前反而放緩了速度,小心翼翼地纏繞在她指尖,嫩綠色的分叉像是兒童小指,瑩潤可愛。
上面沒有血,也和魔物形态大不相同,倒有點回歸靈草原本模樣的意思。
她擡起手,草莖便如蛇般靈動地鑽入掌心,又貼合住小臂,慢慢收緊,像是握手一樣,上下輕輕晃了晃。
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被纏繞的小臂有些發癢,還是真的起了興趣,洪鹄勾唇輕笑:“看來你最近的修習頗有成效。”
接着話鋒又忽然一轉:“再多練練,說不定就可以學猴子爬藤了。”
慕槐陰大笑幾聲:“姑娘今日的心情不錯,竟也開始打趣我了。”
他眸中靈光一動,反手将藤蔓纏在手上,仰倒着從崖邊掉了下去。
洪鹄原本隻是被草莖牽扯着走了幾步,看他向後仰倒,慌忙快步上前,還沒到崖邊,便驚呼一聲,被手腕上的力道拽着撲倒下去。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她也沒力氣穩住身形,竟撲了個空,直接從崖邊飛墜而下。
身體休養了一年,心髒好久沒這麼劇烈跳動過。
直到一隻手臂攬住她的腰,懸着的腳終于有了着落。
一落地,慕槐陰的手便放了下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空曠的洞穴,一張桌一把椅一個蒲草墊,東西都嶄新的很。
“前天才建成,還沒完工,看起來比較簡陋。”
他坐在崖邊,手中蒲草墊放到了一旁:“墊着點吧,地上涼。”
洪鹄也不客氣,盤腿在一旁坐下,相處久了,她便發覺慕槐陰喜怒無常,不知道是否與那詭異的紅光有關。
這裡是思過崖,平日裡犯了錯的弟子都會被扔到崖底關禁閉,崖頂則鮮少有人來,再看這洞府規格也不大符合宗門标準,估計也是沒經過批準私自開辟的。
遠遠望去,濃雲翻騰,天光勾勒雲影,向大地灑下赤金光輝,今日是一年一度的招生日,馭獸場那邊熱鬧的很,觀星塔巍然聳立,白牆腳下,五行術法的光彩流動。
他們坐在崖邊,前有狂風撲面,後有陰冷濕氣從洞穴内滲出,感受不到一分的熱鬧不說,就連身體的溫度都在一點點被侵蝕。
記得來時,她曾看到地面上爬滿青藤垂落崖邊,估計再過幾年就能将洞口擋個嚴實。
慕槐陰選的位置,當真是符合心境,過于孤冷。
洪鹄身虛體弱,時常憂慮多思,在這裡待得稍久一點便心煩氣躁,隻想快點離開這裡,就連自己來的目的也忘了個幹淨。
隻聽系統出聲提醒。
【宿主,您還沒送東西呢。】